群雄並起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元庭。此時大元左右丞相一個在草原平叛,一個在江南與大宋作戰,平章政事職位自阿合馬被處死後一直空缺,沒有上麵三個主心骨坐鎮,滿朝文武自然拿不出一個有條理的主意來。有人提議把伯顏撤回來剿滅兩浙亂匪,有人提議調剛剛從草原歸來的漢軍迅速撲滅陳吊眼,認為陳吊眼一死,其他亂匪自平。還有人提議與殘宋暫時議和,以緩國家元氣……。五花八門的建議流水般送入了皇宮,卻沒見一個回音。大元皇帝忽必烈仿佛沒聽說社稷動蕩的消息般,把日常朝議和剿匪的事情一並丟給了太子真金,自己在盧世榮、黎貴達、郭守敬等人的協助下,一心撲到了改革百官俸祿和大元幣製上。

見忽必烈不上朝,並且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了太子,群臣的建議越發沒條理。而真金太子從來沒領過兵,如何對付各地義軍他也想不出個好辦法來。反複與群臣商議了十餘天,最後采納了一個最消極的主意,命各地鎮戍使司自行剿匪,同時命令濟南、淄萊、東昌諸路鎮戍使司集結兵馬堵住膠州半島,嚴防陳賊吊眼再向西北擴展勢力。

這個徹頭徹尾的笨招送入宮去,忽必烈卻二話不說就用了印。同時讓光祿寺正卿月赤徹爾給群臣傳話,要求眾臣“如輔佐朕一樣盡心輔佐太子,不得怠政!”。至於皇帝陛下忙些什麼,在諸臣的反複追問之下,剛剛榮升光祿寺正卿的月赤徹爾隻回答了七個字“不知道,好自為之!”

諸臣一下子犯了猜疑,有人私下說忽必烈班師途中受了風寒,還有人說忽必烈在遼東作戰時被流矢所傷。種種傳言,不一而足。唯一沒人相信的是忽必烈真的忙著整理大元朝混亂的官俸和幣製。

在忽必烈未班師之前,交鈔價格已經跌了近百倍。當年發行時兩貫交鈔折銀一兩,如今一麻袋交鈔送出去,未必能換回一鬥糙米。所以在朝廷宣布所有交鈔作廢,俸祿暫停時,並沒在群臣間引發太大的反對聲。有權有勢的大臣早把家中交鈔全部換成了金銀,至於沒權沒勢的小吏,平素向來不靠朝廷的俸祿過活,那點交鈔損失也根本不放在眼裏。

出乎眾人預料,就在流言紛呈的時候,忽必烈從內宮傳出話來。著盧世榮根據百官等級,重新製定俸祿標準。命令郭守敬和黎貴達二人根據南方流傳過來的金屬貨幣,鑄造大元新幣。這兩條命令立刻在群臣當中引起軒然大波。盧世榮算個什麼人,要根基沒根基,要功勞沒功勞,忽必烈把製訂群臣俸祿標準的這麼要緊的事情交給他,擺明了是要提拔他接替阿合馬留下來的平章政事空缺。而鑄造貨幣的活更不得了,雖然黎、郭二人都未掌握實權,但熟悉政務的人都知道,每年各地將散碎銀兩鑄成銀錠的火耗,遠遠高於地方官員的俸祿。如果把鈔改為幣,把散銀散金鑄造之權統統收歸工部,不出三年,主持造幣的人富可敵國,而地方官員的收入中將永遠失去火耗銀這項。

所以,官員們立刻放棄了對如何平叛的爭議,把勁頭全集中到官俸和幣製變革上。經過一番暗中運作,祥興五年正月,禦史王炎上書真金,彈劾盧世榮貪贓枉法,建議真金敦促忽必烈暫時放棄停俸、鑄幣諸事,把主要精力放到剿匪方麵來。泣告忽必烈父子如果再“一意孤行”下去,大元朝江山社稷必危。用詞之重,前所未有。

忽必烈接到奏折後,拍案而起,宣布重新臨朝。在主持早朝的第一天,當庭以“刁奴欺主”的罪名,將禦史王炎杖斃。隨後,拿出兵部侍郎帖木兒建議將伯顏大軍撤回江北的折子,以“見識短淺、不堪重用”的罪名,將帖木兒發配到巴鄰萬戶府(今新西伯利亞)主持地方馬政。緊跟著,治色目大臣阿卜杜拉“無知妄議”之罪,把他貶出朝廷,著人押著去西山采石頭。

“朕還沒老,你們誰一心為國,誰三心二意,朕看得清楚!”拍案咆哮的忽必烈讓人再次領略了草原可汗的威嚴。“爾等傾力輔佐太子,朕自然不會忘記爾等功勞。如果誰敢欺太子不通政務,可別怪朕翻臉無情!”

“臣,臣等對陛下一片忠心!”主管禦史台的老臣伊實特穆爾趴在地上啟奏道。禦史王炎是他的門生,所上的折子也是幾個老臣商量好了的。前一段時間忽必烈對各地動蕩情況的刻意忽視,伊實特穆爾等人以為忽必烈可能有些老糊塗了,所以才大著膽子出了一個混招。而忽必烈當庭杖斃王炎,則相於當庭打了禦史台諸臣,打了伊實特穆爾一記響亮的耳光。

“特穆爾忠心耿耿,朕自然知道。但你們手下的人懷著什麼心思,你們卻不甚清楚!”忽必烈笑了笑,卻沒讓侍衛扶伊實特穆爾平身,自顧對諸臣斥責道:“朕命爾等忠心輔佐太子,爾等出了很多好主意啊。除了調伯顏北返就是議和,難道我大元朝的文武,就這點見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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