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花田酒地》試讀(2 / 3)

倒是蘇九,自個不過失神了一刹那,滿飲了杯中酒,忽然伸出手勾起寶圓的下巴,提著空酒杯悠悠地轉,斜睨著眼,調笑地看著她窘迫的樣子,仿佛是個登徒子,“寶圓呐,你每天陪我瞎逛,哪有時間做新嫁衣呀?”

寶圓一愣,羞紅了臉,微微垂了頭,“阿,阿九……你在說什麼呐。”

“眼看就要過門了,嫁衣都沒做好,該不會晚上偷偷摸摸做吧?何必這麼麻煩,找秀衣坊不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嫁衣怎麼能夠讓別人——”

“哦,原來是這樣,咦?最近怎麼都沒見到阿珠?是不是讓她給你代工了?”蘇九揶揄道。

“哪,哪有!”寶圓繼續扭她的手絹,扭啊扭,紅雲一直爬上了耳朵根兒,聲音越來越小,像小貓似的,“我……我的女紅一向都不好……若是被別人看到,肯定要被笑話的……隻好讓阿珠幫忙……再改改……”

蘇九想起寶圓的未婚夫婿,那個清雋的青年,“寶圓,唐玉人那麼好,一定會喜歡你親自做的嫁衣。”

寶圓沒有再說話,手帕在手裏已經扭得不成樣子了。阿珠火急火忙地跑了來,衝進了包廂,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拉走了她。

隻剩了蘇九一個,想起寶圓那個患得患失的小女人,為了一個人時而歡喜時而憂愁,覺得成親真是一件美妙而遙不可及的事。

寶圓才剛及笄就訂了親,紀老爹當初替她千挑萬選,既不能選太有錢的,因為有錢容易花天酒地,但是也不能太窮,太窮就得委屈寶貝丫頭了,到最後好不容易挑中了唐玉,算起來跟寶圓也是舊相識,聽說小時候一起玩過泥巴。兩邊兒聽到消息,心裏大概都是歡喜的,彼此印象都極好,因著唐玉家裏沒有高堂兄弟,便不會有惡婆欺人,也不會有妯娌口舌長短,於是紀老爹更加放心了。

趕著年便把寶圓的婚事給定了,隻等來年開春便可以嫁女兒了。

看看人家這爹當得是嘔心瀝血,再看看自家爹娘,蘇九到五歲省事之後,一直都是聚少離多,空蕩蕩的屋子永遠隻有她和福伯一老一小。福伯也是個可憐人,養大個白眼狼兒子,到老了流落街頭卻被小小的蘇九撿回家,沒想最後反而是他把蘇九給帶大。

而福伯呢,沒養過女兒,就以為小姑娘金貴,連門也不大敢讓蘇九出,於是蘇九閑著沒事幹,把爹娘留下的書都看了個遍。

蘇九的爹和娘都喜歡看書,小麻雀似的屋子,書房比臥房還大,她爹喜歡看正兒八經的正史,她娘就喜歡看野史,她爹愛看奇門兵書,她娘就愛看話本傳奇,最重要的是每本書上都有她娘留下的各式無厘頭批注。蘇九把詩經子集都折了紙,傳奇話本看過就扔,倒是娘親的那些批注看得津津有味。

除此之外,便是各樣稀奇的釀酒方子尤為吸引人,她便變著法子自己偷酒喝,試著自己釀,有個寵溺放縱的老伯,加上自個恣意的性格,蘇九很快就有了一把好手藝。

好不容易等到了及笄,爹娘出現,結果生辰禮物就是一坨金子,讓她自給自足。轉眼三年又三年,蘇九的家變成了酒樓,但屋子裏還是隻有福伯。

“九姑娘!”

蘇九正惆悵呢,被終於推銷完蘇酒打算來顯擺的小盧子給打斷了。

小盧子一臉的喜氣洋洋,還沒開口呢,就被蘇九麵無表情地打斷了,“十五,該回去了。”

角落裏她身後默默轉出個人來,穿著很樸素,長相很普通,濃眉大眼,健康的小麥膚色很有光澤,站在那裏不出聲的時候,很難讓人發現,也很沒有存在感。

小盧子慌了,“九姑娘,這是怎麼了?是小盧子沒過來招呼,您生氣了嗎?”

蘇九伸了個懶腰,嗯,心情不大好,“十五你記著提醒我,我開的酒樓是叫蘇酒沒錯,但我其實是叫蘇九,連個名字都寫錯,工作太不認真了,回去跟福伯說,扣小盧子一個月獎金!”

“是,姑娘。”十五眉頭都沒皺一下,低眉順目地樣子仿佛生來就是個伺候人的樣子,絲毫不顧及他那個腰板直得完全不搭調。

小盧子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到底錯得有多離譜,但沒關係,蘇九姑娘的喜好,他還不了解嘛,“九姑娘,聽說麥大嬸家住鄉下的大舅爺昨兒個來了,聽說還帶了些那邊的特產——”

蘇九眼睛一亮,特產哪,聽說麥大嬸舅爺家種了好葡萄,求了好多次才給了一點點種子,結果可能是土壤的關係,無論如何都不成功,後來那位大舅爺被她吵煩了再也不來了。

但她還是很堅定地搖了搖頭,她是不會為了五鬥米折腰的!

“而且今天聽到掌櫃的說起了,因為九姑娘家的酒賣得太好,要多買一點存著,價格再高一點都沒關係的……”

蘇九挑了挑眉,眼珠轉了好幾圈,卻歎氣道,“唉,既然小盧子你這麼真心實意,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吧,你們掌櫃的要加量,可是你也知道,我的窖藏本就不多,多給你們了,那我自家不是得喝西北風了?這樣,你跟他說,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我也不多加錢,每月多供十壇酒,每壇隻加十兩銀子如何?”

說著,蘇九就帶著十五施施然地離開了。小盧子在心裏哀歎,完了完了,掌櫃的還指望著他好好談談最好不要加錢,結果每壇酒加十兩,十壇就是一百兩——掌櫃的非得扒他一層皮不可!

第二章嫁不出去的喝酒

蘇記酒樓,正如小盧子所說,在清城是大有名頭的,跟酒有關,也無關。

清城裏誰都知道,這位蘇九姑娘十五歲時收到爹娘的生辰禮物是金子,便索性靠著家傳的好秘方和天賦異稟,用那坨金子在清城開了家隻賣酒的酒樓。每逢初一或者十五,由最先的三位客人點名,蘇九便會挽起袖子,親自調出三杯鳳尾酒,不多一杯不少一杯,價高者得。

那三杯鳳尾酒,都是透亮的琉璃杯盛著,有時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有時清澈見底就像一杯白水,可卻絕不能小看了去,就那麼小小一杯,隻要蘇九願意,足以灌倒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所以這鳳尾酒不僅新奇,而且真材實料。就這麼著,眾人都趨之若鶩,不管當初開價多少,到最後這三杯鳳尾酒轉手都會開出天價來。

蘇九也不管人家倒買倒賣,隻要價格出得讓她滿意了就賣,平常試製的新酒也不吝嗇地供應給別的酒樓,自家賣的也不會比供給別家的要特殊,加上蘇記酒樓單單隻賣酒,可想而知平日樓前是多麼的門可羅雀,自然不會真的給其它客棧酒家造成不良影響,別人都暗暗覺得她傻,她卻是隻一笑置之,而事實上誰家逢年過節辦事的都會認準了蘇記的酒,所以也談不上虧不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