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人:付洋

采訪對象:胡佩誠,北京大學醫學部醫學心理教研室教授,博士生導師,兼任國家一級學會中國性學會學術委員會主任,中國高等教育醫學心理學教育會原會長,《中國性科學》雜誌主編。

觀點:性是愛的表達,愛是性的最好催化劑。性溫暖,不僅要在家居設計上用心,更要在感情上增加溫度。

給性增加點兒溫度

我是醫學心理醫生,工作沒那麼火爆

招募誌願者進行性反應的觀察實驗,使用多種儀器記錄人類的性反應……看到美劇《性愛大師》(劇中原型是威廉·馬斯特斯與妻子弗吉尼亞·約翰遜)的做法,人們開始好奇:在中國,能這樣做嗎?

接受記者采訪時,胡佩誠給出的答案是:“我隻是一位醫學心理專家;美國側重實驗研究,我們則側重臨床心理谘詢;我們的工作沒有那麼火爆,我個人也不喜歡高調。”

確實,胡佩誠的處事風格異常低調。早在2008年,胡佩誠就在柏林獲得了赫希菲爾德國際性學大獎。這是世界性學領域非常高的一個獎項,人們俗稱是性學的諾貝爾獎。在此之前,亞洲學者中隻有劉達臨獲過此項殊榮。然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胡佩誠的領導和同事們,隻知道他是北醫最高獎項“桃李獎”的獲得者,因為胡佩誠根本沒把獲獎的事報告給學校。他被美國臨床性科學院聘為客座教授的事,也沒幾個人知道。

從1984年至今的30多年裏,胡佩誠一共接待了1萬多名性心理求助者。但在北醫三院的心理門診科,他的身份是醫學心理專家,隻在“擅長疾病”那一欄,低調地加了一句“心理與性問題”。

留美多年的胡佩誠之所以低調,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中國和美國的國情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掌握不好尺度,會惹來很多麻煩。由於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性解放運動,某些色情雜誌在美國合法化了。但是,生動描寫性活動以刺激人的出版物在中國是一種違法行為。在中國做性方麵的研究與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法律意識。

每次帶學生時,胡佩誠都會不厭其煩地叮囑大家遵守性心理治療的職業道德:“性心理治療,隻做心理層麵的溝通;不要碰患者的身體,不要看患者的隱私部位;生理檢查,一定要讓臨床醫生來做;臨床醫生檢查異性患者,必須有第三人在場,比如護士;性治療時,絕對不能播放淫穢、黃色的錄像……”所以,做性心理治療時,非但不“刺激”“過癮”,反而需要更加謹慎。

學生們往往糾結的是最後一條:“老師,不能播放錄像,我們能怎麼辦?”“用示意圖、模型來演示,一樣能講清楚嘛!”

別看胡佩誠回答得很輕鬆,其實,他也曾糾結了好些年。講得清楚,不代表能產生刺激的治療效果。因為性這個事太敏感,國內沒有專門用於性治療的錄像,連正規的性教育片都少見。

近年來,胡佩誠特意帶著學生一起製作了一部性教育片。他說:“我遵循中國文化製作的,全是用三維動畫演示,沒有真人。既不違法,又能達到性治療的目的,兩全其美!”

性愛大師所忽視的“欲望”

性愛大師威廉·馬斯特斯與弗吉尼亞·約翰遜的卓越貢獻,是發現人的性反應周期要經曆4個階段:興奮期、平台期、高潮期和消退期。胡佩誠說,隨著性學研究的深入,國內外性學專家普遍認為,在“興奮期”之前有一個“性欲期”,也就是說,在性的過程中,性欲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常常聽到這樣的說法: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男人天生就好色,女人天生就對這種事沒興趣……好像男人無時無刻不在欲望中。胡佩誠解釋說,雖然沒有測量欲望的工具,但國內外學者普遍認為,在性欲方麵,男性與女性是相當的。也就是說,男性的性欲並不比女性強。

我們之所以看到很多女性欲望偏低,甚至沒有性欲,這是女性性欲受到文化壓抑的結果。很多時候,如果女性欲望高,她就會被貼上“蕩婦”的標簽。他舉了一個例子:如果男人在口袋裏放避孕套,被認為是負責任的好男人;可如果女人在口袋裏放避孕套,則被認為是淫蕩的壞女人。令人遺憾的是,這種狹隘偏頗的觀點,不僅在中國盛行,在性觀念開放的歐美國家,竟然也很常見。

而另一方麵,性欲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包括遺傳、荷爾蒙水平、感官刺激、性經驗、環境、文化、精神狀態、年齡、健康等等。比如,剛下飛機,身體疲憊;環境影響,房間不隔音;突發事件,手機響了或者有人敲門……這些情況,都可能導致性欲瞬間消失。

倫敦大學性心理學者彼特拉·博因頓也曾經說過:“壓力和疲勞是性激情的最大殺手!一個人沒有時間和精力享受性生活,這將意味著他沒有時間和精力享受美好的人生!”然而遺憾的是,很多人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胡佩誠就接觸過很多因為壓力和疲勞,導致沒有性欲的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