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窗”一說,章川島本人並不相信,“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為窗前種滿了花木。”而“看洗澡”一說,魯迅兒子周海嬰也予以質疑,他認為按照當時日本的習俗,一般家庭沐浴,男子女子進進出出,相互都不回避。他20世紀70年代去日本訪問,進廁所遇見女工打掃衛生,女工也並不回避他。
“聽窗”、“看洗澡”等說法是否瑣碎,故且不論。一個重要的事實是,兄弟失和後,羽太信子的妹妹羽太芳子和弟弟羽太重久一如既往與魯迅保持來往,感情上毫無變化。羽太芳子照樣經常向魯迅借錢,羽太重久於1925年10月7日還給魯迅寫過這樣一封信:“……上月蒙兄長及時補助,非常感激。長期以來,有勞兄長牽掛,真是無言以對。對你長年以來的深情厚意和物質援助,真不知說什麼才好……”。這一類事實表明,魯迅對羽太信子“不敬”之事,恐怕難以站住腳。
有一種猜測頗為新奇,認為羽太信子最先是魯迅的情人:“正當他和日本女郎羽太信子熱戀時,母親招他回家鄉與朱安結婚,爾後他帶弟弟周作人去日本,於是羽太信子在失去魯迅的情況下,和周作人結為夫妻。周作人開始並不知道此事,但這卻使魯迅的內心不能平靜……(後來)周作人知道了此事。於是,兄弟的手足之情就此一刀兩斷。這一猜測與周作人絕交信中的語氣頗為暗合,但據考,魯迅1906年從日本返國回家結婚之前住在仙台,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證據證明他當時認識羽太信子。
目前學術界普遍認同的看法是:羽太信子出身日本貧苦家庭,並患有歇斯底裏症。魯迅與周作人留學日本期間,羽太信子就是為他們煮飯的侍女。他們於1908年冬相識,之後不久周作人就愛上了羽太信子,並於第二年夏天與之結婚。為了在經濟上支持他們,魯迅很快便回國謀職,此間頗多顛沛。1911年5月,因家庭經濟困難,魯迅親赴日本,說服周作人回國,同年9月,周作人攜羽太信子回紹興,與故鄉親人團聚,與魯迅一道在紹興謀職。1912年2月,魯迅前往南京參加臨時政府教育部工作,並於同年5月隨教育部遷往北京。1916年,周作人也應蔡元培之邀赴北京大學任職,兄弟二人再次團聚。1919年初,魯迅與周作人商定,把家從紹興遷往北京。為便於安排,周作人先將羽太信子等送往日本東京娘家,並於同年8月接回,隨即住進八道灣。
八道灣的大家庭由羽太信子當家,她漸漸學會了奢侈,揮金如土,男仆女傭,車進車出,種種花樣,層出不窮。據周建人回憶:“魯迅不僅把自己每月的全部收入交出,還把多年的積蓄賠了進去,有時還到處借貸,自己甚至弄得夜裏寫文章時沒錢買香煙和點心。魯迅曾感歎地對我說,他從外麵步行回家,隻見汽車從八道灣出來或進去,疾馳而過,濺起他一身泥漿,或撲上滿麵塵土,他隻得在內心感歎一聲……”許廣平回憶,魯迅曾對她說,每當看見這種車進車出的情形,“我就想,我用黃包車運來,怎敵得過用汽車帶走的呢?”周建人回憶,周作人不敢得罪羽太信子,隻好由她揮霍,不敢講半句不是。他曾經跟羽太信子爭吵過,結果後者歇斯底裏症大發作,弄得羽太信子的弟弟妹妹一道對他破口大罵,從此他便再不敢造次。周建人說:“周作人隻求得一席之地,可供他安穩地讀書寫字,對一切都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逆來順受。”許廣平回憶,魯迅曾對她說:“周作人這樣做,是經過考慮的,他曾經和信子吵過,信子一裝死他就屈服了。”學術界認為,這大概就是魯迅說周作人“昏”的原因,也大概就是魯迅與周作人失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