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真央教學樓屋頂，寺琉亞微仰著臉望向橘紅色的天空，白打訓練場那一側，溫暖如火的夕陽正在緩緩沉沒。
四番隊隊舍走廊上，大雷副隊長瘋狂地搖著她嘶聲哭叫，早間副隊長強忍著悲痛拍拍她的肩膀手卻在顫抖，浮竹十四郎朽木露琪亞阿散井戀次鬆本亂菊一個個全都別開了臉。走到外麵時燦爛的陽光鋪天蓋地砸了下來幾乎壓得她搖搖晃晃。
那是一覺醒來的滄海桑田。
最先傳來的噩耗其實是虛狩戰場上的四月一日君離。一隻破麵殘臂牢牢抓在她的手臂上，被抬回來時整個人已經血肉模糊。然後是一直聯係不到的九番隊隊長，然後的然後，才是出事地點最近死亡消息卻確認得最晚的笙。
因為她連一具屍體都找不到，她們隻尋回了那把沾滿了幹涸血跡的百足，還有碎成一片片的死霸裝。
寺琉亞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說出那句話的：“十刃之新任NO.9，和上任一樣具有吞噬屍體然後轉為己用的能力。”她隻記得那之後蕭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悲號抓住了她的肩膀指甲深深陷入她的皮膚。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我還沒準備好她的婚禮不會的！’
這個向來不慌不忙優雅從容的女子，這一刻在眾人麵前失去了所有矜持崩潰得徹底——她還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婚禮隻等修兵回來就給那兩個孩子一個驚喜。
‘所以不會的不會的阿亞你告訴我不會的！’
茶發女子的唇角緩緩向上勾起了一個溫和的弧度，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
‘恩。’
十三番隊五席大雷笙，和她尚未出生尚未得到合法身份的孩子一起，被吃得幹幹淨淨。
五番隊隊長四月一日君離，據在場的幸存死神描述，在最後用上四月一日族的秘技擁著第六十刃同歸於盡。
——‘我們都在。’
這天的陽光真的很美麗。亞坐在夜風裏恍惚地想，為什麼以為握住了卻還是會從指縫間溜走為什麼有些東西總是如同鏡花水月般可望不可及。
還沒有想出答案她臉上已經砰地挨了一拳，於是身子一倒撲通一聲從房頂上摔了下去。誌波海燕站在屋頂上，死霸裝與夜色完全融為一體，褲腳在風中獵獵飛揚。
“寺琉你明不明白死神究竟是什麼。”
亞坐在地上一時間有些發愣，對方已經瞬步到她麵前揪起了她的衣領：“他們已經不在了，你還活著，寺琉你明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死亡是從一開始就存在的——她們不是希望你這個白癡樣子，是希望你帶著他們的份好好活下去！”
“你——還有我們這些同伴，也還有重要的人。”背著月光海燕的表情完全看不清，聲音卻在風中沙啞一片。
“可以不用再笑了，寺琉。”
“……我沒事，海燕大人，畢竟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推開他的手，茶發女子退後幾步，臉於是重新沉浸在一片黑暗中，隻聽到低沉柔和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潺潺傳來，“說起來，今天天氣真好呢。”
砰地一聲，一朵碩大的白色煙火在天空猛然炸開，突如其來的光線瞬間照亮了她滿臉的淚痕。
誒我真的沒事，隻是覺得很可笑而已，曾經說過你們不行我不容許我絕不容許此刻卻隻能站在這裏無能為力的，這個自己。
黑暗的天空正在緩緩變得淺白，模糊的天光把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水墨畫一般恍惚的虛影裏。朽木白哉站在窗前，麵無表情地聽著門外的呼吸，很重。
——六番隊已經接到指令，太陽升起時他們就要整合全體席官出發支援現世。根本沒有時間去整理去感傷。
刷地一聲。沒有敲門。
“朽木隊長，請讓我跟在席官戰鬥序列。”
他側身，冷峻如玉的臉上無波無瀾，眉間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皺。
“抬起頭來。”
麵前的女子一動不動，隻是緩緩重複了一遍：“請允許我跟在席官戰鬥序列。”
瞥了她身體兩側攥得很緊的拳頭一眼，如墨星眸中光芒微動。
——茫茫歲月那一端，飛速消散的靈子中間，那個固執著不肯回首的身影。
她從不曾讓他看見她的狼狽。
空氣靜滯著，仿佛一個世紀一般漫長的半分鍾後，一件帶著櫻花清香的白色法披從天而降，翩然落在她的頭上。
朽木白哉說話從不說第二遍。
怔了一下，亞直起腰來，托那件衣服的福她的臉現在有一大半被遮住了。
“隊長……”
“沒有多餘的位置。”
一隊之長的回答，再無轉圜的餘地。寺琉亞怔怔地抬臉從衣下看著那個重新背過身去，幾乎和窗外正在明亮起來的天光融為一體的背影，對於這個結果她其實有了些覺悟。
或許，是該高興的。下意識地朝那個背影抬起手，亞張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