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歐人治梵學者,發現阿育王石刻二十餘種[6],內中一小摩崖有“派宣教師二百五十六人”一語,據此可知《善見律》所記,蓋為未盡。又其摩崖最大者七處,皆刻詔書十四通,其第十三通中有雲:
王即位第九年,征服羯伽Kalinga……皈依正法,流布佛教。……王以為最上之勝利,正法之勝利也。此勝利行於王之領域,又遠及於六百由旬外之鄰邦:若臾婆那Yavana(即臾那)、王安捺歌Antiyoko之國、調拉馬耶Turamaya、安忒尼Antikini、馬加Maka、亞曆加達拉Alikasudara四王之國,南及初拉Colu、槃耶Tandya、贍波槃尼Tamba-pani錫蘭諸國。又王之領域內……諸地所至,皆受王使之宣說隨順正法……
此碑文中所舉外國之諸王,正可為《善見律》之臾那世界作注腳。蓋臾婆那者,當時印度人呼希臘人以此名。此諸王者,皆亞曆山大諸將之胤也。以近今學者所考定,則安捺歌,即敘利亞王安德歌士Antrocpos(西紀前二六一——前二四六,領有敘利亞及西亞細亞)。其調拉馬耶,即埃及王德黎彌Ptolemy二世(前二八五——前二四七)。其安忒尼,即馬基頓王安特峨拿士Antigonas二世(前二七八——前二三九)。其亞曆加達拉,即歐比羅王亞曆山大(前二七二——前二五八)。據他處摩崖所刻,尚有“王國所屬臾那世界”一語,似此諸王當時皆對於阿育修職貢者,故得自由布教於其境內也。據此則阿育王與佛教關係之巨,可以想見。前此佛教所被,僅在五河——中印、東印之境[7],至是不唯普逮全印,更北抵雪山之尼波羅,東漸緬甸及馬來半島,南渡海入錫蘭,西北出阿富汗至中亞細亞,極西逾波斯,散布地中海東岸,且延及非洲之埃及,至是而佛教始含世界性矣。
自茲以後,佛教應邊地中興之讖,分南北兩路進展。北路經西域入中國,南路獨盛於錫蘭。而印度內地亦以教區日恢,地方色彩益分明,宗派部執,蜂起並作(詳次章)。阿育殂落後百餘年——約當西紀前二世紀,有婆羅門種之武將弗密多羅者,覆孔雀王朝,仇虐佛徒,自是中印度之佛教寢衰。
護法人王之最有力者,前推阿育,後則迦膩色迦,而介乎其間者,尚有一彌蘭Milinda.彌蘭王,希臘人也。其先代已侵入北印度之舍竭,臨信度河而居。王嗣位,約當西紀前百五十年,勢力已漸進至恒河流域。聞龍軍Nagasena論師之教,皈依佛法[8].希臘人奉佛之確鑿有證者,王其首也。蓋至是而印、希兩文化,已由交互而漸趨融合矣。中印佛教頹勢,得此似亦稍振。
迦膩色迦王,蓋佛滅後第七百年——西曆第二世紀初期之人,以月氏種而王印度者也[9].月氏本我甘肅邊陲一遊牧族,當漢初時,轉徙度蔥嶺,奪希臘人舊領地,百餘年間,漸次南下,成一大王國,都犍陀羅,進據迦濕彌羅,遂為印度共主。其史跡略見於兩漢書《西域傳》(參看第三篇《佛教與西域》章)。而迦膩色迦,則全盛時代之王也。當西曆紀元前後,佛教中心已由中印移於西北,而犍陀羅、迦濕彌羅實為之樞。此兩地既與歐西接觸頻繁,文化性質,頗極複雜,且中印屢經喪亂,重以外道壓迫,教宗耆宿,相率避地北來,故當時號稱佛教正統派之薩婆多部,即以迦濕彌羅為根據。迦膩色迦王在此種環境之下為統治者,自然對於佛教當生信仰,其事業之最足記者,則迦濕彌羅之“第四結集”,今所傳《大毗婆沙論》二百卷(玄奘譯),即成於是時也(詳次章)。迦膩色迦與脅尊者、馬鳴菩薩同時。時大乘已漸興,王一麵崇禮正統派之薩婆多部,一麵又建迦膩色迦寺,供養大乘僧。自茲以後,龍樹、提婆繼起,佛教如日中天矣。此王遠祖,既發祥中國,當其全盛時,蔥嶺內外諸國,鹹役屬之,故於佛教東漸之因緣,關係最巨焉(詳第三篇)。
佛滅後第九百年之初——西紀三一九年,笈多王朝Gupta之毗訖羅摩秩多Vikramaditga王(唐言超日)統一全印,威力不讓阿育。此王崇信毗濕拏教,頗袒外道,致世親之師如意論師含憤而死,事見《西域記》(卷二)及《婆藪槃豆傳》(真諦譯)。然其末代之王,似已有皈依佛教者[10]。
讀玄奘之《西域記》、義淨之《南海寄歸傳》,當能知隋唐時代之中印度,有所謂那爛陀Nalanda寺者,學徒極盛,實為佛教之中心[11].寺在王舍城北三十餘裏,與佛教發祥地之竹林精合相附近,知其時佛教中心,複歸於摩竭陀矣。此寺據《西域記》,謂佛滅後不久即以設立。然法顯遊印,當西曆五世紀初,其遊記敘摩竭陀諸寺頗詳,獨不及那爛陀,則知此寺必興於我國六朝間矣。要之,佛滅後千年至千二百年間,中印佛教複大盛,即據那爛陀曆史可以證明之。
當第七世紀上半期——佛滅後千一百餘年時,摩竭陀共主為戒日王——即屍羅阿迭多,蓋代笈多朝而興者。玄奘在印學成,而戒日實為其檀越,嚐廣集四方學徒,使與奘辯難,奘立“真唯識量”,王懸諸國門,眾莫能詰。其詳具見《慈恩傳》。迦膩色迦以後,護法之勤,當推此王矣。
中部正教複興,而餘部轉更變衰。西北迦濕彌羅一帶,前此大德輩出。至七世紀以後,漸為濕婆教、耆那教所占領,多剽竊佛教教理儀式,以似亂真[12].東南諸地,亦外道猖獗,僧徒受其影響,佛教變為秘密迷信的性質。義淨西遊時(八世紀初唐武後時),佛教衰微,已見端矣。今據《大唐西域記》,製為下表,覘當時佛教外道勢力比較焉。
第七世紀(佛滅後千二百年)印度諸國教勢分布表
表注:
[1]校者注:原誤作“那羅曷羅”,今改正。
[2]校者注:原誤作“七千裏”,今改正。
[3]校者注:原誤作“五千”,今補正。
[4]校者注:原誤作“頗多”,檢《大唐西域記》卷三“迦濕彌羅國”條並未述及天祠,今改正。
[5]校者注:原誤作“二千裏”,今改正。
[6]校者注:原誤作“二千裏”,今改正。
[7]校者注:原誤作“屈羅多”,今改正。
[8]校者注:原誤作“三千裏”,今改正。
[9]校者注:原誤作“二千裏”,今改正。
[10]校者注:原誤作“十數”,今改正。
[11]校者注:原脫“三千餘裏”,今補。
[12]校者注:原脫“八”,今補。
[13]校者注:原誤作“十數”,今改正。
[14]校者注:原誤作“五千裏”,今改正。
[15]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16]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17]校者注:原誤作“七千裏”,今改正。
[18]校者注:原誤作“窣祿勒那”,今改正。
[19]校者注:原誤作“六千裏”,今改正。
[20]校者注:原誤作“百餘”,今改正。
[21]校者注:原誤作“六千裏”,今改正。
[22]校者注:原誤作“八百”,今改正。
[23]校者注:原誤作“五十”,今改正。
[24]校者注:原誤作“二千裏”,今改正。
[25]校者注:原誤作“三千餘”,今改正。
[26]校者注:原誤作“三千裏”,今改正。
[27]校者注:原誤作“三百”,今改正。
[28]校者注:原誤作“二千裏”,今改正。
[29]校者注:原脫“大乘”,今補正。
[30]校者注:原誤作“劫所他”,今改正。
[31]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32]校者注:原誤作“五千裏”,今改正。
[33]校者注:原誤作“三千”,今改正。
[34]校者注:原誤作“二千裏”,今改正。
[35]校者注:原誤作“五千裏”,今改正。
[36]校者注:原誤作“六千裏”,今改正。
[37]校者注:原誤作“伽藍傾頹荒蕪”,今改正。
[38]校者注:原誤作“三百”,今改正。
[39]校者注:原誤作“五十”,今改正。
[40]校者注:原誤作“鞞索迦”,今改正。
[41]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42]校者注:原誤作“三千”,今改正。
[43]校者注:原誤作“寶羅伐悉底”,今改正。
[44]校者注:原誤作“六千裏”,今改正。
[45]校者注:原誤作“百餘”,今改正。
[46]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47]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48]校者注:原誤作“三千餘”,今改正。
[49]校者注:原誤作“二千裏”,今改正。
[50]校者注:原誤作“五千裏”,今改正。
[51]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52]校者注:原誤作“十餘”,檢《大唐西域記》,並無關於寺數的記載,今改正。
[53]校者注:原誤作“減千”,今改正。
[54]校者注:原誤作“數十”,《大唐西域記》卷七“尼波羅國”條下雲:“外道異學,其數不詳。”今改正。
[55]校者注:原誤作“五千裏”,今改正。
[56]校者注:原誤作“三千裏”,今改正。
[57]校者注:原誤作“四千”,今改正。
[58]校者注:原誤作“二十”,今改正。
[59]校者注:原誤作“憺波”,今改正。
[60]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61]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62]校者注:原誤作“奪那代彈那”,今改正。
[63]校者注:原誤作“四千裏”,今改正。
[64]校者注:原誤作“二千餘”,今改正。
[65]校者注:原誤作“三千”,今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