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象山、王陽明(3 / 3)

“天下無心外之物”。所謂惡者,乃吾人情欲之發之過當者。若不過當,即情欲本身,一般人欲亦不是惡。《傳習錄》雲:“七情順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用,不可分別善惡,但不可有所著。七情有著,俱謂之欲,俱為良知之蔽。然才有著時,良知亦自會覺。覺即蔽去,複其體矣。”(《傳習錄》下)所謂“不可有所著”者,《傳習錄》又一條雲:“問有忿懥一條。先生曰:‘忿懥幾件,人心怎能無得?隻是不可有耳。凡人忿懥,著了一分意思,便怒得過當,非廓然大公之體了。故有所忿懥,便不得其正也。如今於凡忿懥等件,隻是個物來順應,不要著一分意思,便心體廓然大公,得其本體之正了。且如出外見人相鬥,其不是的,我心亦怒,然雖怒卻此心廓然不會動些子氣。如今怒人,亦得如此,方才是正。’”(《傳習錄》下)所以七情不能有所著者,蓋“著了一分意思,便怒得過當,非廓然大公之體”矣。“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程明道《定性書》)。非“有”喜怒,即非有意於為喜怒也。聖人之心如明鏡,“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當喜者喜之,當怒者怒之,而本體虛明,對於所喜所怒之物,毫無沾滯執著,所以亦不為其所累也。若能如此,則雖終日有為,而心常如無為,所謂動靜合一者也。

至於清代,一時之風尚轉向於所謂漢學。所謂漢學家者,以為宋明道學家所講之經學,乃混有佛老見解者。故欲知孔孟聖賢之道之真意義,則須求之於漢人之經說。阮元雲:“兩漢經學,所以當遵行者,為其去聖賢最近,而二氏之說,尚未起也。”(《漢學師承記序》)講漢人之經學者,以宋明人所講之道學為宋學,以別於其自己所講之漢學。

宋明人所講之理學與心學,在清代俱有繼續的傳述者,即此時代中之所謂宋學家也。但傳述者亦隻傳述而已。理學、心學在此時代中,俱無顯著的新見解加入。此時代之漢學家,若講及所謂義理之學,其所討論之問題,如理、氣、性、命等,仍是宋明道學家所提出之問題。其所依據之經典,如《論語》《孟子》《大學》《中庸》等,仍是宋明道學家所提出之四書。就此方麵言,則所謂漢學家,若講及所謂義理之學,仍是宋明道學家之繼續者,故茲略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