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將要到來的時候,偶而晴朗的晚上,南方的天空出現的都是下弦月。月光猶如一道妖嬈的舞娘,赤手空拳地殺入我夢中。我常常坐在大殿的穹頂上,看那些巨大的影子在冷月下迅速地移動,那是森林妖精,它們都有白色的身體,看到月光就會莫名其妙的興奮,在罪愆花和昆侖荊的高大樹冠上整夜起舞。荒草和藤蔓在它們足下被反複蹂躪,軀幹折斷,委身風塵,處子般貞潔盡喪。空氣中彌散著月光的曖mei影象和花草汁液的甜香。
我看到昆侖荊的樹冠上坐著一個赤裸身子的妖精,向著月亮哭泣。地上有一具妖精屍體,已經扭曲的四肢無法識別出本來樣子。忽然所有歡舞的妖精都靜默下來,懸浮在空中或者依附著植物望著那具屍體,那個赤裸的妖精從昆侖荊上落下來,抱起那具屍體,緊緊地抱著,眼淚源源不絕地流出來。他的身體突然發出劇烈無比的白光,那比月亮還要強烈的光焰把他連同懷中的妖精一起燃燒。我看到那*的火焰,身體裏某個部位開始變得異常尖銳,疼痛大力地衝撞著心髒。我惶惑地看著這一幕,那些妖精麵對著那堆灰燼表情都很悲傷,低低地呻吟著。我不屬於那個低劣的世界,永遠不可能有那種命運的我,怎麼會突然產生這麼強烈的反應。清涼的液體在臉上遊移,我撫mo著那些液體很惶恐。
我的心裏沒有絲毫的悲傷,一路淚流不止地回到房間裏。我坐在青銅古鏡前望向裏麵,那個淚流滿麵的人真的是我嗎?為什麼我的身體會背離我的意識,包括那種從胸膛裏利刃穿梭般的疼痛。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在我記憶裏模糊了嗎?
我看到鏡子中的人有我所陌生的輪廓,那真的是我嗎?這個身體真的是我的嗎?
天亮的時候,穀裏的草坪像遭遇過一場強暴一樣。這時候九月第一場暴雨適時的澆下來,像一個女人的仇恨怨念的積累,或者情欲山洪宣泄時的暢快。那些被摧殘過的野草旺盛生長著,它們自石隙之間堅強的露出尖利的額頭,響亮地抽絲拔節.驕橫地肆意蔓延開來,明目張膽地吸納著天地元氣。
每天我都會去看它們新長出的高度,我踏著新雨後的濕潤泥土,在猶自凝結著水氣的植物間穿行,白色的狩衣被水珠打濕。碩大的葉子下長出了濃密的藤蘿,宛如華蓋,花莖下麵有很多類似光華菊顏色的花鏡蛇在遊弋,看到我迅速地逃走,它們身體擦過碧幽草的時候帶著簌簌的風聲。沒有利齒和獠牙,連製造毒液的能力都沒有,這種蛇是沒有攻擊性的,它們是這片樹海裏最薄弱的一環,靠著身體的顏色接近光華菊而免於滅絕,遇到任何移動的生物都會逃跑。當然不包括那隻叫白瞳的蛇。我是真的不想再遇到她,她的脾氣最近越來越壞,常常在密林裏整夜地嘶鳴,我親眼目睹她在半月前,因為被吵醒而絞殺了一頭獅子。
我當日路過她的巢穴,看到全部的過程。情況是這樣的,那種無辜的獅子正處在發qing期,追逐一隻雌獅子未果,誤入她休息的洞穴。跟所有蛇一樣,她也不喜歡在白天活動,在由犬牙灌圍繞著的山洞裏,鼾聲如雷。那隻遭受失戀打擊的獅子似乎很悲憤,向著她所在的洞穴淒然長嘯,它事先不知道裏麵有什麼,當然如果它已有尋死的心思,那就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