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文壇擷英(8)(2 / 2)

一般說來,德全的文章以新鮮的感覺和無隱的真實取勝,辭章上不太講究,比較直露,但在某些篇章中卻顯示了對人生意義的思量和提升,而且是建立在真實基礎上的感人的提升。《母親的境界》就很有感染力和開悟性。文章曆敘與母親相關的一些片斷,勾畫出一位勤奮刻苦的優秀女教師和仁慈厚愛的母親形象。文章最後說,“一定有很多人還記著沈玉文這個名字,她生前做出的,我和很多人現在也在做,她給我們留下的,夠享用一生”。這就跳出了一般的就事論事式的寫作。也許是因為性格和出身經曆的關係,德全的散文大多直陳其事,素樸,直白,對語言技巧的運用不太在意。但我有時更愛讀這種文章,而厭讀越來越多的貧血的、作秀的、感受重複的某些散文專家的文字。所以,我願為德全的散文集寫序,並不全是同事的情誼,更多出於我對散文的理解。

馬來西亞華文女作家散論

一、戴小華散文貫注著人類意識

讀戴小華的作品沒有隔膜感,隻有中華文化的認同感,相融感,親和感,讓人感到,戴小華是我們大家族中的一個姐妹,不似幾十年在異國他鄉者。戴小華的文化意識濃厚。她的作品,由於貫注著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顯出真率,親切;由於著眼於文明的發展,顯出視野開闊,一派開放的風采。戴出生於台灣,並受教育,後定居馬來西亞多年,因而更熟悉台灣的社會和文化而疏於對大陸社會現實的了解,但她筆下地域性偏見甚少,主要浮現的足文化意蘊。她靈心善感,任何陌生的人群,環境,皆能悟解。

何處是家園,尋找家園,是戴小華相當一批散文的主旨,圍繞這個問題,她的文化態度,家園意識,審美風格也隨之浮現。這是我們理解戴小華究竟是個怎樣的作家的關鍵。對現代人來說,精神的家園在哪裏?常常是快找到了,又漂遠了,總是找不到。於是,現代人陷入永遠在尋找,永遠回不了家的悲哀。小華也流露出淡淡的漂泊感,但又不同。她說,回到台灣,在兒時的故宅前,找不到熟悉的影子,隻記得因“外省人”身份而受的欺侮;回到大陸,在線莊,雖有血緣根基,卻同樣產生不了家的感覺,在馬來西亞居住了二十年,仍不以為家。隻是有一次,到鄉間講學,忽然有了真正到家的感覺。她說,雖然身上流著華族的血,但我的心和魂屬於馬來西亞。她又說,馬來可愛,台灣可戀,大陸可親,隻要落地生根的地方,就是家園,如果這裏不自由,那就努力使它成為樂土。還說,我們現在雖是種族上的華人,卻是國籍上的所在國人。

從這裏,我們看到了一個現代女性的開闊胸襟,她能告別古典,越超傳統,認為存在先於本質,具有可貴的現實品格,一掃封閉、保守、狹隘、傷春悲秋的荏弱心態,有種充滿豪氣的全球意識,人類意識,誌在四方的征服存在的勇氣。但我以為,這種實踐的、求實的態度固然可嘉,恐尚未進入形而上的層麵,深觸現代人更深的精神困境。

要而言之,戴小華的創作,上升到了大文化的高度,能超越與農業文明相聯係的傳統家園意識,進入一個現代人健全而理智的文明境界和求實態度,展現一個現代職業女性睿智、開放、敬業、仁愛的胸懷;能蕩滌女性常有的自憐,幽怨,狹隘的情緒,展示一種聰慧而樂觀的個性。讀小華的一些遊記,常使我想到現代人應該用全部知識和經曆培養人類意識。

戴小華的遊記,有兩類頗有特色,一類寫文明古跡的,如寫埃及,華盛頓,艾費索斯廢墟;一類寫大自然景觀的,如寫威爾滑雪場,黃山鬆,棉堡自然保護區。前者著重對人類文明的反思,後者著重對人類自身的反思,時有精妙的發現。對埃及人的民族性格的形成與表現的發掘,是出色的,有種文化上的開放眼光。在《到了路克索,笑吧》中,通過一些表麵有趣的細節,如女友被埃及商人的甜言蜜語所騙,大上其當,挖到了一些很沉痛的東西。她說,埃及在長期異族統治下,不僅喪失了自己的語言,喪失了自己的文字,也在不斷的創痛中,學會了將自己調適在宿命與希望之間,他們成了適應環境的老手。由此,進入對一個古老民族和一種古老文明的反思。在《華府漫步》中,她一麵感受到美國人見怪不驚的自信,所謂成熟的個人,除了保有自由和多元,也應有能力照顧自己--這也可視為小華本人的人生追求和自律要求。另一方麵,她也由黑人解放問題看到,“人人平等仍然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