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吏希爾傾大酒店 張學良住處
暮年的張學良坐在桌前,依然是在翻閱那本《張學良畫冊》。當他那年老昏花的眼睛看著張大千站在自畫像前的遺照時,他禁不住地悵然歎了一口氣,遂傳出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並疊化出相應的畫麵:
“張大千先生是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大藝術家。他以辛勤的汗水,澆灌著繪畫藝苑中的百花,為中華民族―乃至於全世界的藝術園地中增添了一株奇葩。我與他交往近四十年,遺憾的是,由於我被嚴加管束等政治原因,中斷了近三十年。在我有了自己的新家不久,獲悉他申請來台北舉行畫展,我於高興之餘禁不住地發出這樣的自問:當局能批準我們相見嗎?……”
畫麵漸漸疊化出一九六四年的台北。
疊印字幕:台北 一九六四年
北投複興崗新居客室
張群:“漢卿,我講了當年你當北平皇帝的時候,曾經於無意之間奪了大千先生畫中珍品的故事。今天,你應當讓我和經國一睹這幅新羅山人的山水畫作嘛!”
蔣經國:“對!我是一定要先睹為快的。”
張學良激動地:“小妹!快把那幅新羅山人的山水取來,請這二位尊貴的朋友欣賞。”
趙一獲:“是!”轉身走進內室。
張學良:“嶽軍兄,這麼多年了,大千先生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張群:“當時,你是北平的土皇帝,他不會說;後來,你們成了朋友,他也不能說明原委。就在他收蔣夫人為人室弟子的前夕,他才把這件藝苑趣事告訴我,而且再三叮囑:千萬不要轉告漢卿。”
張學良感歎地:“當年,我這位北平的所謂皇上,奪了大千先生鍾愛的藝術珍品,但我們二人從此卻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這時,趙一獲從內室走出,小心地打開新羅山人的山水畫作,平放在桌麵上。
張群、蔣經國認真觀看,發出嘖嘖的讚美聲。
張學良觸景生情,似乎想起了沉遠的往事,遂歉意悠悠地哨歎搖首。
蔣經國:“看來,漢卿與大千先生是有藝緣的。當年,由畫相識;如今,又由畫重逢。”
張群:“再說得準確一點:漢卿和大千先生的藝緣,是屬於那種不打不相識的類型。”
張學良:“時下,我還不知道給不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呢?”
蔣經國:“請放心,我和張秘書長一定盡量安排你們這兩位老朋友在台北見麵。”
台北 總統府官邸
蔣介石:“我是堅信國難出忠臣的。當年,他不但拒絕隨我來台灣,反而給毛澤東獻媚―贈送荷花圖。”
張群:“這是他的過錯.可他並沒有像郭沫若那樣投降中共。”
宋美齡:“再說我還是他的人室弟子嘛!”
蔣介石:“所以我才批準他來台北舉辦畫展。”
宋美齡:“那你也應該批準他訪晤漢卿,以敘舊情。”
張群:“這不僅了卻大千先生數十年的一樁心願,而且對漢卿來說,無疑也是一種無言的慰藉。”
宋美齡:“果如斯,我這位人室弟子就先道聲謝謝了!”
蔣介石沉吟片時:“好吧!但這件事不準對外張揚。”
複興崗新居大門前
張學良和趙一獲在焦急等待,不時循著馬路向遠方張望。
張學良不安地:“怎麼還不到呢!會不會……”
趙一獲:“絕不會的,他都批準了,誰還敢阻攔呢?”
張學良:“我就是擔心他出爾反爾啊!”
趙一獲驚喜地:“來了!你看他來了……”
馬路盡端駛來一輛轎車,戛然停在門前。車門打開了,六十華誕剛過的張大千先生迫不及待地走出汽車:“漢卿!漢卿……”
張學良激動地:“大千兄!大千兄……”
張大千與張學良緊緊擁抱,二人都禁不住地老淚縱橫。
趙一荻佇立一旁,也禁不住地熱淚滾滾。
新居客室
張學良和張大千品茗交談,啼噓不已。
張大千:“我是個藝術家,從不讚成因為政治的原因把一個民族分開,把真心相交的朋友分開。蔣夫人曾跟我學習繪畫,可我仍然畫了一幅(荷花圖》贈毛潤之先生。”
張學良:“你出於這種獨特的藝術家的品格,既不來台灣,也不回大陸,而是漂流異邦,做世界級的大藝術家。”
張大千:“但是,我活得太孤獨了!藝術上取得的成就,決不能填補思念祖國之情,想念老友之誼呀!”
張學良:“這恐怕是有良知的人所共有的情感。你作為藝術家,給後人留下的是最可寶貴的精神財富,而我呢……”
張大千:“給後人留下的是思考!而這種思考的價值,是再偉大的藝術珍品也無法替代的。”
張學良:“大千先生真的成了一位了不起的藝術哲人了!可你所付出的代價……”
張大千:“是民族的災難,還有流落異邦的痛苦思索。”
張學良:“我經常想起當年你我在西安那次有意思的談話;我也真心希望做一位見好就收的政治家。但沒想到,自己還是被人轟下了政壇。”
張大千:“我看你這也是一種見好就收的行為,而且是一種受人稱頌的見好就收的壯舉。我真希望自己在藝術上也要學習漢卿,見好就收,從而告別畫壇。”
張學良:“我可希望你永不封筆。但如果大千先生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普通百姓看這最後一筆。”
張大千:“會的!一定會的。”
台北機場候機室
張大千無限傭悵地獨坐一隅,靜候登機離去。
一位中年人走到張大千麵前,雙手捧著一個硬殼長形的圓筒,說道:“大千先生,這是張將軍贈送給您的禮品,請收下!”
張大千雙手接過禮品,緊緊抱在胸前,近似自語地:“漢卿!你的情誼我收下了……”
中年來者鄭重地:“張將軍讓我再三轉告:請大千先生回到巴西再打開禮品。”
張大千一怔:“噢!這是……”
日本東京機場候機室
張大千雙臂抱著張學良贈送的禮品,畫外音:
“張將軍讓我再三轉告:請大千先生回到巴西再打開禮品。”
張大千猶豫片時,終於啟開圓筒的蓋,先取出一信,接著又取出一幅畫軸,他急忙打開,驚得自語:“原來是那幅華嶽的珍品,您用心良苦哇!”他愛不釋手,情不自禁地落下熱淚。
張大千收好畫軸,遂又拆閱信件。張學良的畫外音:
“大千吾兄台鑒:三十年前,弟在北平畫商處偶見此新羅山人的山水,極喜愛,遂強行購去,非是有意奪兄之好,而是愛不釋手,不能自禁耳!現三十年過去,此畫伴我度過許多歲月,每觀此畫,弟不能不念及兄,不能不自責。兄或早已忘卻此事,然弟卻不能忘記,每每轉側不安。這次蒙兄來台問候,甚是感愧。現趁此機會,將此畫奉上,以意明珠歸舊主,寶刀須佩壯士矣!請兄笑納,並望恕罪。”
張大千抬起頭,默默凝視遠方。
張學良家的花圃
張學良提著一個噴壺,一邊哼唱著“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一邊在自我欣賞地為各種盛開的蘭花澆水。
張學良走到那盆當歸蘭花麵前,正要舉壺澆水,驚喜地自語:“開花了,開花了……”他突然大聲喊:“小妹!快來看哪,當歸蘭開花了!”
趙一荻雙手端著一盆清水,邊回答說:“來了!”邊精神疲憊地走進。
張學良激動地:“小妹!你看這當歸蘭花開得多美呀!”
趙一荻駐步張學良身後,探首一看:“真是好美……”身子一晃,啪地一聲摔倒在地上,手中那盆清水灑了她一身和一地。
張學良驚得猛回頭,大驚:“小妹!你怎麼了?”
趙一荻昏倒在地上不語。
張學良嚇得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複興崗新居臥室
趙一荻躺在床上,無力地:“你不要擔心,可能前一段安置新家太累了,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張學良輕輕地把著趙一荻右手腕部,搖搖頭:“不對,從脈象上看,是由其他的原因所至。”
趙一獲:“那會是什麼原因呢?”
張學良:“我真擔心你為了我……”
趙一獲急忙打斷:“不要說這種話!那你走到今天,又是為了誰呢?”
張學良歎了口氣:“不去說這些了!”他沉吟片時,果斷地說:“你必須去醫院作檢查,而且是去美國最好的醫院作檢查。”
趙一獲:“我不去美國!”
張學良:“聽我的話,我不是不相信台北的醫院。聽說某些大夫醫德差一些,收紅包是小事,耽誤了病,就是一生的遺憾。”
趙一獲:“那就請張群秘書長,或經國先生幫個忙,在台北找一家醫院檢查一下就行了。”
張學良:“這樣一來,醫院中的大夫就一定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傳到社會上去,不好。”
趙一獲沉默不語。
張學良:“另外,你也應該借此機會看看咱們的兒子間琳,他早就在美國成家立業了,可我這個當爸爸的,整整二十五個年頭沒見過他了……”他禁不住地落下淚來。
趙一獲也忍不住了,小聲地吸泣起來。
張學良取出一塊手帕,輕輕地擦去趙一荻麵頰上的淚水:“小妹,下決心去美國吧?”
趙一獲:“他們會同意我去美國嗎?”
張學良沉思有頃:“我這就給蔣夫人打電話。”
總統官邸客室
宋美齡:“四小姐病了,她要去美國檢查身體。”
蔣介石:“為什麼要去美國檢查身體?台北的醫院不是蠻好的嘛!”
宋美齡:“台北的醫院能看到親生兒子嗎?”
蔣介石:“那就明說是去看兒子嘛!”
宋美齡:“我希望你不要忘了,當年經國在蘇俄才呆了十年;可他們的兒子呢,已經有二十五年沒有見到他的親生父親和母親了!”
蔣介石沉吟片時:“好,我同意四小姐去美國檢查身體。不過,要有兩個條件。”
宋美齡:“說吧!”
蔣介石:“一是不要接受記者采訪,說些不負責的話;再是快去快回,漢卿還需要她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