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夫人感慨地:“你還記得那次我去台灣看你嗎?”
張學良:“我怎麼會忘得了呢?”
貝夫人:“那時,給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些事呢?”
張學良:“記得,我說,一晃二十五年了,你我才見上一麵。不知什麼時候再見上一麵?”
貝夫人:“我說,如果你不補上勞動這一課,就再向蔣先生申請,再嚴加管束你二十五年。”
張學良:“我說,那時我九十歲了,恐怕再也見不到士雲賢妹了!”
貝夫人:“算算看,到今年相見又過了多少年?”
張學良沉重地歎了口氣:“啊!又是一個二十五年……士雲,咱們再也沒有二十五年了!”
貝夫人感慨地:“這真應了那句話了:人生路短苦長啊!”
張學良陷人了極度的悲哀中。
貝夫人:“這些年來,你最想在美國的哪些人呢?”
張學良:“蔣夫人和你。”
貝夫人:“蔣夫人也多次說過:他最惦記的人,是留在台灣的漢卿。”
張學良:“她長我三歲,身體還好嗎?”
貝夫人:“好!她聽說你要來紐約,十分高興,還特意告訴我:請漢卿原諒,不要提出和我見麵。”
張學良:“為什麼?”
貝夫人:“蔣夫人說:我老了,讓漢卿永遠記住昔日的蔣夫人。”
張學良再次陷人極度的悲哀之中。
貝夫人:“我也老了,不能再為你唱(女起解)了。怎麼樣,咱們一道再聽聽梅老板唱的唱片吧?”
張學良沉重地點了點頭。
貝夫人起身拿來一張唱片,放在唱機上。
有頃,唱機中傳出京劇唱段的過門音樂。
張學良本能地合上眼,隨著京劇的音樂輕輕地擊節,頭也有節奏地動了起來。
在梅蘭芳唱的京劇《女起解》的唱段中疊化:
張學良與貝夫人吻別;
趙一荻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張學良登上飛機;
張學良坐在飛機上,隔窗鳥瞰藍天、白雲、大海。
這時,機艙中傳出女報話員用英語廣播: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美麗的度假勝地夏威夷就要到了,請各位旅客檢查一下行李和機票,準備下飛機!感謝大家的合作,下次旅行再會!”
張學良近似自語地:“啊!夏威夷到了……”
夏鹹吏 中華第一教堂
這是一座具有濃鬱的中國風格的教堂:整體建築宛似中國南方的祠堂,教堂大門右上方有三層佛教中的“浮屠”式的塔形建築。
一位年過七旬的華人牧師站在教堂大門前,望著前方。.
趙一荻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張學良緩緩走到教堂門前。
張學良坐在輪椅上,一直望著中華第一教堂。
牧師走上前:“張將軍,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張學良:“世俗浮名,早已遠我而去。”
牧師:“你對我們這座教堂有何品評?”
張學良:“非同尋常!我到過歐洲,也去過美國,從未見過這樣的教堂。”
牧師:“將軍有所不知,恰在一百年以前,孫中山先生在這裏創建了興中會,他告誡移駐夏威夷的華人教友:一定不要忘了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為此,在中山先生的倡議下,建造了這座具有中華文化特色的教堂。”
張學良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和中山先生是有緣份的。七十年前,他題贈‘天下為公’的匾額,激勵我為中華民族的複興奮鬥;而今,我又來到他倡建的中華第一教堂,因此我和內人決定在這裏聽講教義。”
牧師:“我代表中華第一教堂的全體神職人員,真誠地歡迎張將軍。”
張學良:“謝謝。”
牧師:“張將軍初到夏威夷,應當看看這裏的熱帶風光和民俗,是很有意思的。”
張學良:“這裏的朋友會幫忙安排的。”
夏威夷的山上
一位年過九旬的長者自由地開著觀光車,繞著盤山公路向上攀登。
張學良和趙一荻並坐在車上,透過車窗放眼望去,真是一座名副其實的花果山。
趙一獲看不夠地:“哎呀,這座山真美!我到此一轉,才明白什麼叫美不勝收哇1\\\"
鄺先生高興地:“隻要張夫人高興,那就在我的山中別墅裏住上一個時期,什麼時候看夠了就什麼時候走。”
張學良噴嘖稱道:“鄺先生,這座山都姓鄺嗎?”
鄺先生樂觀地:“如果張將軍想讓他姓張,我也願意拱手相讓。”
張學良微微地搖搖頭:“世人皆知,夏威夷寸土寸金,我張某人傾全家之資,也買不起一個山角哇!”
鄺先生:“我不要分文,隻要你高興,就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吧!”他把車開到了山頂,停在了一個平坦的地方。“請下車吧!”
趙一獲攙扶著拄著拐杖的張學良走下車來,放眼望去:
一片浩森無際的大海,與蔚藍色的天空相聯,再配以白雲和浪花,真是奇妙極了!
趙一荻:“啊!這才叫心曠神怡……”
鄺先生:“一個大陸來的詩人看後吟道:欲窮千裏目,神仙到此遊!哈哈……”
張學良完全被這仙境般的景觀所吸引,他一言不發,似在用心地品味。
鄺先生:“張將軍,你是否也在想詩啊!”
張學良微微地點了點頭。
鄺先生:“那就背給我聽聽嘛!”
張學良吟哦有頃,低沉地朗誦:“葬我於高山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隻有痛哭……”
鄺先生理解地點點頭。
趙一獲也禁不住地合著張學良的聲音在背誦……
夏威夷海灘
一位中年婦女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暮年張學良,沿著海灘雨路緩緩地走著。
暮年張學良坐在輪椅上,時而眺望海灘上戲遊的各國度假的男女,時而看看夏威夷那特有的建築,過著頤養天年的日子。有頃,傳出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或許上帝是公平的,在我被蔣先生嚴加管束半個世紀以後,我竟然與內人趙一獲在夏威夷度過了一個幸福的暮年。在這期間,我除去誦讀《聖經》之外,還接受世界華人的探視和采訪。令我高興的是,我一直魂牽夢繞的故鄉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在台灣的部屬也可以回鄉省親了!就說我一手創建的東北大學吧,又開始掛牌上課了!歲月不饒人哪!就在兩岸三地為我慶過百歲壽誕不久,與我患難與共的內人趙一荻卻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夏威夷醫院
趙一獲帶著搶救麵罩,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張學良坐在輪椅上,緊緊地握住趙一荻的手。
有頃,趙一荻出現了所謂的回光返照,她緩緩地睜開雙眼,依依地望著坐在旁邊的張學良。
張學良激動地:“小妹,你終於又睜開了眼。”
趙一荻:“不要難過,我到天堂那邊等你。”
張學良:“雖說天堂裏的朋友很多,可我不知為什麼,還想和你在這個世界上多活些日子。”
趙一荻:“我知道,你在人生旅途中還留下一個遺憾,不過,到天堂上再看家鄉,我想……會更、美好的……”她說罷再次陷人昏迷。
張學良:“小妹,小妹!……”
大夫和護士趕過來搶救。
張學良悲哀地自語:“這次,她真的走了,我也會很快跟著她走的……”
夏威夷海灘 夕陽西下
一位中國姑娘推著年過百歲的張學良緩緩走在海灘上。
張學良坐在輪椅上,默默地欣賞如血殘陽下的大海、沙灘。薯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小妹終於走了,她說在天堂裏看家鄉會更美好的,可我不知為什麼?就是想在這個世界上看看家鄉……小妹終於走了,和那些先行一步的朋友們又團聚了!可我呢?還是有不盡的思念,大姐,小妹,張大千先生,張嶽軍老友,還有一見如故的兄長周恩來……”
這時,十多個不同膚色的男女兒童迎麵擁來。
張學良看著這些可愛的孩子笑了,笑得是那樣的天真。
十多個不同膚色的孩子包圍著張學良,用不同語言提問:
“你是哪國人?”
張學良:“中國人。”
“你的家在台灣還是在大陸?”
張學良:“大陸台灣都是我的家。”
“你們家有山嗎?”
張學良:“有!叫長白山。”
“有大海嗎?”
張學良:“有!和這裏的海是相連的。”
“想家嗎?”
張學良:“想!”
主題音樂:“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漸起。
不同膚色的兒童簇擁著百歲老人張學良沿著美麗的大海、沙灘向前走去、走去……
同時,送出悲痛的畫外音:
“偉大的愛國者、中華民族的千古功臣張學良將軍走完了悲壯的一生,於二00一年十月十五日下午二時五十分在美國夏威夷A然長逝,享年一百0一歲。”
凝重的弦樂奏出主題音樂:“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同時送出深沉的畫外音:
“張學良將軍仙逝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雷,撼動了全世界華人的心魄!僑居美國紐約的一百0三歲的老人宋美齡十分悲痛,委派專人赴夏威夷代她向張學良將軍的遺體告別;台灣的國民黨中央也隆重而沉痛地悼念張學良將軍。中共中央總書記、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江澤民同誌鄭重地向張學良將軍的親屬發去唁電,高度評價‘張學良先生是偉大的愛國者。堪稱中華民族的千古功臣……張學良先生的卓越貢獻和愛國風範,彪炳青史,為世人景仰。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永遠懷念張學良先生’。”
主題音樂:“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化作合唱交響曲,聲震太空。相繼推出:
張學良遺照漸漸推滿屏幕。同時打出字幕:偉大的愛國者、千古功臣張學良將軍永垂不朽!
在主題音樂“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的合唱交響樂中,送出三個血紅的大字:
全劇 終
二00一年十月二十日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