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清冷,她是被安意如稱為“香草美人”的女子。
於我而言,她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女子。
她,出身名門,自小深受良好的教育,有開闊的眼界、高貴的氣質。她,靈秀聰穎,少時名動汴京城,才情斐然。
有幸,在最好的年華裏遇到了最好的人——趙明誠。
如沈從文致張兆和的信中說的那樣,看過很多地方的雲,走過很多地方的橋,喝過很多地方的酒,但隻愛過一個正當好年華的女子,趙明誠深愛著正當好年華的她。
他們,一個是貌美如花的佳人,一個是風度翩翩的才子。
歲月待他們真好。
十八歲時,她和趙明誠結為連理。
情投意合的他們,婚後生活琴瑟和諧、唱和不絕。他們二人,既是彼此的詩朋酒友,又是彼此的知己至交。
日子,被他們二人過得如詩。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上的年代,他們能獲得這樣的愛情,真真是天賜良緣了!所以,世人每每提及他們的姻緣,唯剩了豔羨!
也是,他倆之間曾有的美好,就如同她那句“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青澀而溫馨。他們那琴瑟合鳴下的婚後生活,更因著“賭書鬥茶”的雅事得以千年流傳。深情男子納蘭性德,亦曾因他們寫就“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的千古名句。
他們也曾有過小別和相思的。
那是她不得已和明誠小別的時候,她因此寫就諸如“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絕世名句來。不過,這樣的小別和相思,於那時的她而言決然是甜蜜的。誠如“小別勝新婚”,那時的小別使得他們的感情更為篤深。
生活在這樣境況下的她,是多麼幸福!
有體己知心的伴侶,有一段平等美滿的愛情,亦有著絕世的才華。
若能一直這樣至終老多好。
我,亦唯願她永隻屬於那個“五更三點望曉星,文武百官上朝廷。東華龍門文官走,西華龍門武將行。文官執筆安天下,武將上馬定乾坤”的時代,誠如胡蘭成說張愛玲那般。
那個時代就像這個句子裏說的那樣,午後庭院裏的陽光是安穩的。
隻是,歲月不居,河水斷流。
在我們無法觸及的時光甬道裏,她還是經曆了顛沛流離。
她身處亂世,再沒了安穩可言。
王朝傾覆,她和明誠亦被迫南渡。沒了安穩時局,南渡之路動蕩不堪、暗湧無數,於是她有了深濃的國愁。
國愁,傷不盡她的靈性。
是明誠的溘然離世,讓她傷了心、傷了身,如同一朵凋零的落花。
如是,她的生活有了殘缺!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的悵惘,“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悲愁,皆是她無盡亦無以排遣的孤寂、淒楚。
如是,家愁、情愁、國愁……
天下的愁,皆存在她的詞之情緒裏。
而這愁,亦充斥了她幾乎半個人生,正如她那句:“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所幸,她始終有著與生俱來的傲骨,她亦始終有著絕世的天資。雖吃五穀雜糧、著凡間衣衫,但抹不去高貴的底色,即便處在亂世,也能永遠高貴地靜默著。
由此,亂世飄零的淒風苦雨中,她用那“傲骨屹立於天地間”的清麗詞句將亂世情懷予以抒寫,成就一樹樹繁茂的文學之花。
成絕句,亦成絕唱!
如是,一首首淒美哀婉的易安詞,動人心弦。
我們仿佛能看到她詞中的梧桐落葉、黃花消瘦,能聽到階前滴雨、孤雁哀鳴,還能感受到她的孤獨失落、悲苦淒惻……而她那瘦削的倩影,正款款地走來。
終明了,安意如所說,英雄美人,原也是想著迎合時代的,必要飽經憂患。
清照,這千古奇女子,亦是需承受“飽經憂患”的苦的。
由此,她才有了“風住塵香花已盡”的留存。
如是,如良辰、若美景的女子,最可用溫柔的筆墨來描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