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震瞪著那珠花,道:“這是什麼?”

裴明淮道:“我已經想了很久了,在等你來的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想得頭都大了,卻還是想不出個結論來。”

吳震道:“也許那人的名字裏,有個梅字?”

裴明淮狐疑地道:“跟金家有關的人,有名字裏帶梅字的嗎?”

吳震道:“再不……跟虎有關?老虎?”

裴明淮道:“這可得問你了,有嗎?”

吳震想了半天。“好像沒有。”他見裴明淮皺起了眉,默然不語,便問:“你想到了什麼?”

裴明淮道:“我在想西偏院裏少掉的那個人。”

吳震略一沉吟,道:“那個叫江平的?”

裴明淮道:“不錯。我在小樓上見到他的時候,便有點說不清的感覺,好像以前見過。但我仔細打量他,我卻可以確定我以前從未見過他。”

吳震道:“江湖上擅長易容術的人很多。”

裴明淮道:“不錯,出神入化的我也見過,確實是神乎其技。”

吳震一凜道:“對了,眼睛。無論易容術有多厲害,眼睛也是變不了的。”

裴明淮微喟一聲,道:“那江平是個瞎子,兩眼無光,你叫我如何分辨?”

吳震道:“你認為他是誰?”

裴明淮道:“就算他是我想的那個人,我也不認為他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他歎了口氣,道,“你忘了上次在黃錢縣發生的事了?”

吳震臉色一變。“你是說月奇?你說那個江平可能會是他?”

裴明淮揚眉。“你好像很緊張?”

吳震正色道:“九宮會勢力之大,江湖上再無幫派能及,朝廷自然也重視得很。——當然,這九宮會中人也算是知情識趣,輕易也不會來惹官府。但越不來,就越有深憂,也不知他們在打什麼主意。”

裴明淮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說不會去招惹九宮會的人麼?”

吳震冷哼一聲,道:“如果是他們撞上門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裴明淮笑了笑,突然想起吳震本來說要去找盧令,便問:“你跟盧令談了些什麼?可有收獲?”

吳震哦了一聲,道:“我把他抓起來了。”

裴明淮險些跳了起來。“什麼?你把盧令抓起來了?這是為什麼?你真以為是他殺了金百萬?”

吳震冷冰冰地道:“至少在目前,他的嫌疑最大。金家父女被害,唯一能得到好處的人便是盧令。我不懷疑他,懷疑誰?”

裴明淮氣極而笑。“神捕就是這樣無憑無據地抓人麼?”

吳震道:“誰說我沒有憑據?你在這裏忙,我可也沒閑著。”

裴明淮呆住。“憑據?什麼憑據?”

吳震道:“我問他,昨天夜裏醜時,他在哪裏。他說他與成伯成仁二人在弈棋,我便去找成伯成仁求證。”

裴明淮奇道:“他此時還有心情下棋?……”

吳震道:“你也有這樣的疑問,更不要說我了。他確是跟成仁在下棋,輸了數子,成伯在旁觀戰。但中途他曾出去過一次,大約有半柱香的時分。”

裴明淮皺眉道:“他有沒有說為什麼要出去?”

吳震冷冷道:“據盧令說,他下棋下得腦中發昏,才想出去吹吹風,清醒一下。”

裴明淮呐呐道:“這也是常情。”

吳震道:“我隻是覺得他在那時候出去有些可疑,並沒認定他是凶手。你若想替他脫罪,最好也加把力。”

裴明淮苦笑道:“我在這屋頂上淋了半日雨,難道還不夠賣力?”

吳震道:“是,裴三公子,辛苦你了,我可沒請你來!徒勞無功,這清虛死了,留具屍體有什麼用,我也不能從死人嘴裏問話啊。”

裴明淮歎道:“我是想看看清虛約的是什麼人。一時好奇,卻斷送了清虛的性命。現在線索又幾乎全斷了……”

吳震反倒安慰他道:“清虛不是給我們留下了線索麼?”

裴明淮苦笑道:“那朵珠花?無字天書也不為過吧。”

吳震卻道:“那總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我相信,清虛在臨死前定然是極其清醒的,他也不會打個很難的啞謎讓你猜。這個謎底一定十分簡單,隻不過我們還沒有想到而已。”

裴明淮對他這種說法卻很是讚同。“對,我也認為一定特別簡單,但是因為太簡單了我們反而想不出來。”

他又歎了口氣,道:“你說你把盧令抓了起來,關在哪裏了?”

吳震道:“我隻是讓他留在自己房間裏,派了兩個人看守,不得隨意外出罷了。”

裴明淮鬆了口氣,笑道:“你果真不是不知輕重之人。”

這時,吳震手下一名捕快來報道:“吳大人,我們找到飄香齋的夥計了。”他還想說下去,吳震見他臉色不太好看,便道:“那夥計人呢?沒帶來?”

那衙役苦笑道:“帶來是帶來了,卻是橫著抬進來的。”

裴明淮一驚道:“他死了?”繼而又歎道,“我早該想到的。連清虛都逃不過毒手,又何況是區區一個小夥計?我上次來時,便覺著那夥計神情不正,果然……”

吳震卻在一旁,繞著那清虛的屍身走來走去。“這清虛麵色紫黑,七竅流血,跟之前那水上飛的屍體無甚兩樣。他們中的應該是同一種毒藥。”

裴明淮道:“就是齊林說的,水上飛的獨門毒藥?”

吳震沉吟半日,方道:“這事情,也著實怪異。郭飛——哦,便是水上飛的真名——落網多年,他自己是絕不會再有這毒藥的。當年他跟一個女子一起,很做了些案子,專跟官府過不去。後來他被抓了,這女子卻僥幸逃脫,從此再未現身。此毒配製繁複,別人又哪裏去找,難不成是那個女子?可是,對那個女盜,我是一點也不知道了,她從來都是蒙麵作案,隻知她一手缺了一根手指,郭飛對此也是守口如瓶。還有一件事,更是古怪。朱習被殺,是因為中了柴大魁的暗器……”

裴明淮道:“柴大魁?說是他那暗器以機簧發射,上麵喂有劇毒,十分霸道。”

吳震道:“你對江湖上的事,倒也知道得多。不錯,那柴大魁是在我手裏落網的。”

裴明淮道:“原來是你?柴大魁突然銷聲匿跡,江湖上諸多猜測,原來卻是你幹的?”

吳震麵無表情地道:“你當我那大牢關的就全是些雞鳴偷盜之徒了?”

裴明淮笑道:“不敢不敢,隻是對你吳大神捕的敬仰又多了幾分。你怎麼抓了這麼多大盜?水上飛,柴大魁,還有什麼采花賊的。”

吳震斜睨了他一眼。“這都不懂?這些都是獨行盜,憑仗的隻是武功膽量,又沒什麼後台背景,抓起來得心應手啊,也不必擔心抓了又有人來疏通打點,白忙一場。哦,還能算是功勞,我這神捕,總得幹點事,是不?我總不能事事都找你幫忙,是不?總不能回回都把你師傅抬出來,是不?”

他一連三個“是不”,裴明淮是真的無話可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