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懼內者,忽於夢中失笑。妻搖醒曰:“汝夢見何事,而得意若此?”夫不能瞞,乃曰:“夢娶一妾。”妻大怒,罰跪床下,起尋家法杖之。夫曰:“夢幻虛情,如何認作實事?”妻曰:“別樣夢許你做,這樣夢卻不許你做的。”夫曰:“以後不做就是了。”妻曰:“你在夢裏做,我如何得知?”夫曰:“既然如此,待我夜夜醒到天明,再不敢睡就是了。”
——《吃夢中醋》
有病其妻之吃醋,而相訴於友,謂:“凡買一婢,即不能容,必至別賣而後已。”一友曰:“賤荊更甚,豈但婢不能容,並不許置一美仆,必至逐去而後已。”傍又一友曰:“兩位老兄,勸你罷,像你老嫂還算賢慧,隻看我房下,不但不容婢仆,且不許擅買夜壺,必至捶碎而後已。”
——《捶碎夜壺》
女人吃起醋來,天地難容,看什麼皆不順眼,皆覺得嫉妒,好像身邊的一花一草,都跟那男人相好熱烈起來;如果男人一心一意、目不斜視還好,倘若他有點歪門邪道,時不時地想要瞅上一眼路過的女人,或者別處的野花,那麼,這個家裏,別想再過消停日子。
《吃夢中醋》裏的女人,其實個性嬌蠻可愛,男人對她的怕裏,有一股子疼愛與憐惜。不過,再怎麼疼愛,男人還是改不了“喜新不厭舊”的毛病,摟著嬌妻,夢裏卻是笑出聲來。女人見了任性地將他搖醒,問他究竟夢見了什麼,得意至此?這男人也老實,沒撒謊說夢見得了千萬金銀,而是直接告知,夢到娶了一美貌小妾。女人當即大怒,讓男人下床跪下,而且拿來家法將其痛打一頓。男人覺得委屈,辯解說,不過是虛幻的夢境而已,又不是真的娶了小老婆,何必這麼當真懲罰?女人坐在床上拿了雞毛撣子氣咻咻教訓道:別的夢允許你做,這樣有背叛之意的夢,卻再不許有!男人隻顧著想要睡覺,繼續那夢裏姻緣,便低頭老老實實認錯,答應以後再也不會做了。但做老婆的依然不肯罷休,繼續耍賴道:你在夢裏娶妾生子,得意忘形,我怎麼能夠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呢?男人無計可施,隻好用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的鬼話哄她:那我以後夜夜睜眼到天明,再也不睡就是了。
這是個老實得有些孩子氣的男人,像偷吃了一塊糖,被做母親的懲罰,便一本正經地許諾說,以後連口水也不流了。但事實上,那個母親,明明知道孩子撒謊,卻會立刻原諒了他,並任由他下次故技重施。
所以吃夢中虛幻小妾醋的女人,在聽到男人根本不可能實現的許諾後,當是會撲哧一笑,而後扔了雞毛撣子,讓男人趕緊到熱乎乎的被窩裏來,給她撓一陣癢,說點小情話,再撒一會嬌,然後便放男人繼續他的美夢。至於他到底會不會在接下來的夢裏,續上前緣,甚至,將她休了都有可能,那就隨他去吧,反正,他牢牢在自己的手心裏,是永遠也逃不掉的,思維上跑跑馬,也沒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