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裏新植來的白蓮,一朵朵含苞待放,立於翠葉間,清麗如梅雪,居於玉闕之顛,漢白玉欄杆,碧水寧波中,有風徐來,格外清新。太後請了冷烈與諸位妃嬪賞花。太後乃先帝宸妃,曾獨寵一時,先帝駕崩後,立為太後,雖不是冷烈生母,但因尚未立皇後,代為掌管後宮,帝王以仁孝治國,冷烈對先皇托付的這位太後很是客氣尊敬。
四十有餘的太後依舊風韻猶存,一襲暗紫江綢欠紗九尾鳳袍,依著她依舊窈窕的腰身,赤金鳳簪綰發,手裏捏著一串檀香金絲的串珠,映著她白皙的膚色,太後年輕時就是個美人,雖穿的簡單,猶覺不怒而威的威嚴莊重,她一手扶著貼身宮女的手腕,一手被冷烈扶著,笑容溫和:“聖上忙著國家大事,偶也該散散心才是。”
冷烈彎唇含笑:“母後說的是。”
因幾日前嫵妃被降職禁足,並不見她,在場的嬪妃花團錦簇,一個個使了渾身解數來引得冷烈注意,卻見唯有一人一襲青綠色的暗紋宮裝,皂色月華裙,濃黑的斜雲髻,上鏤空赤金的團花簪泄下的細珠流速,隨著步伐搖曳。極清淡的影子,微底了頭默默跟隨人潮之中,微一看過去,似是隱藏在心裏的那個漣漪轟然乍現,立在他眼前。他不由皺了眉,轉過頭聽太後道:“皇上身邊的典使可是好些了麼?”
冷烈淡淡道:“不過一個奴才,難為母後上心。”
太後笑著轉動手上佛珠:“皇上身邊的人必是伶俐的,金闕宮裏內侍總管一職正好空出來,哀家老了,需個機靈可靠的服侍才好。”她轉過臉來看向冷烈,額前垂落的金步搖映著她微顯深邃的美目,亦是玩笑著:“皇上不會怪哀家和皇上搶人罷。”
冷烈緩步攜著太後的胳膊,因他身量挺拔,便微微俯了身,太後腦後簪一朵純金的牡丹,花瓣層疊吞吐,細細的金色光影映到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竟是看不清神情,母子對話,妃嬪們向來不敢插嘴,唯聽禦花園鳥雀鳴叫,便有一刻的寂靜。冷烈方才笑了:“那奴才犯了規矩,兒臣尚在派人細查,隻怕是無福侍奉母後。”
太後聞言惋惜:“那真是可惜了。”似是說的隨意:“皇上近日也該到各宮裏走一走。”眾嬪妃聞言,皆殷勤的瞧過去,冷烈卻似沒有看見,那日的事,太後定也聽說了,所以才有一說,不由眯了眼,臉上微微蒙了一層寒色:“母後聽到了什麼不成?”
太後依舊笑著,似在說著家常話:“皇上放心,哀家定不會讓這後宮裏成為嚼舌根的地界。”
冷烈也笑道:“幸有母後在。”
不經意的掃了四周,那人青綠衫子的妃嬪仍在,方才認出來,可不是那日才封的月婕妤。
“叩見陛下。”
門外侍衛跪地,朱門打開,冷烈麵無表情的走進來,宋玉忙跪下去施禮:“奴才叩見聖上。”冷烈微微點頭,見小彌欲起來行禮,淡道:“免了。”宋玉知趣的退下去,輕輕關上門。那門“嗑”的一聲,細微的不可察覺,她還是聽見了,臉上卻熱起來,盯著窗扇上雕花紅漆的花樣,光影移轉,地磚上模糊的淺淡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