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進去就聽祿王和袁相的爭吵聲激烈響起:
“必須將京都遷往北邊的蘄州,否則南宮大軍衝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不成,這和做縮頭烏龜有什麼區別,況一旦遷都,不但士氣大降,也讓前方將士們寒心。”
“祿王!事到如今你以為本相願意,可總要給天朝留點東山再起的後路。”
小彌再也忍不住,推門而入:“不能遷。”
祿王和袁相見她嫋娜進來,均不由看過去,一襲杏黃底的五彩鸞鳳寬鬆對襟襦長至膝下,露出煙霞色的百褶月華裙,因為過於寬鬆,反倒襯得她纖弱不堪。
祿王回過神來,喜道:“皇嫂這樣覺得。”袁相一跺腳,氣道:“皇後!”
小彌舉步如殿,趙正一步搶過來扶她,引得祿王袁相側目,趙正目不斜視,小彌也隻好由著他,小太子雙目炯炯有神,站起身來將椅子替她拉開。小彌睜了睜目,被人伺候的不自在,祿王開口道:“找總管,你過來伺候皇嫂本王沒有非議,可誰伺候四哥?”
趙正垂目施禮:“回王爺,千秋殿裏有藺公子和宋玉侍奉在側,況有玉統領守護,月充華也在,王爺大可放心。”
祿王聞言嗯了一聲,他頭發果真未束,散散的披在肩頭,袁相這才挑起正題:“皇後為何也不同意遷都。”
小彌知他擔心冷烈等人安慰,可他到底是文臣,將治國之道誰也不及他,可若說帶兵打仗他哪裏懂得武將們的心思,她帶領的謝幫雖小,卻也深知其中避諱,便道:“相爺莫急,本宮之所以不同意遷都,實乃王爺所說正中要害,如若遷都,必然漲敵軍士氣,滅我軍威風,軍心也會動搖。”袁相聞言皺眉,欲要再辯,小彌忙道:“可相爺說的也不無道理。”
這次輪到祿王瞪目:“皇嫂!”
小彌笑道:“遷都不成,卻可以未天朝留下骨血。”她睫毛微動,轉頭看向小太子,小太子身子一頓,震驚看她。
祿王也已領會,道:“也隻得如此,讓玉宇派人秘密送太子前往蘄州。”
袁相道:“既然如此,不如也將皇上……”他話未落地,祿王和小彌異口同聲:“不可。”三人都是一怔,小彌垂眸道:“他……官家即便是昏迷,也一定不願意。”
祿王聞聲低低一歎,袁相見狀,也不再說。
隨即喚了玉宇來,將太子秘密送完蘄州,太子也極是懂事,並不多加言語,他被玉宇護在馬上,朝下看過來,恢恢人群裏,唯見一抹杏黃色鮮豔跳動,如火簇簇暖著他白皙的眉心。
已近晨曦。
三人麵上都見疲色,柴江軍眼中更是充斥血絲,他指著沙盤做成的地域圖,字句鏗鏘:“末將會在此處伏兵,待南宮大軍一到,拖住主力,後有小路兵馬燒其糧草,前後夾擊,如若成功,必能大挫敵軍……”
待他述畢,三人都是沉默,良久,小彌方才問道:“不知柴江軍有幾成把握。”
柴將軍臉色一白,側頭不願看:“回娘娘,末將僅有一成。”此言一出,三人神色都是灰白。柴將軍道:“不瞞各位,末將雖曾在南宮將軍旗下任職,對他用兵之道少有了解,可真正兵戈相見,末將不是對手,若說唯一的對手,還是皇上……”
小彌默然:“將軍說得對,本宮對兵法也是一知半解。”
柴將軍麵上一紅,囁嚅道:“末將不是這個意思。”小彌了然:“柴將軍是把好劍,隻是用劍的人不對。”柴將軍轉臉咬齒,拱手道:“請娘娘決策。”
小彌不由躊躇,成與不成,在此一戰,如若失敗……她轉頭看向祿王,祿王神情一頓,顯然也不敢下這個決定,袁相便更不用說了。
雙手卻又不停顫抖起來,不知何時添了這樣的毛病,一旦緊張,雙手便抖個不停,止都止不住。
她也不敢。
一室沉默,柴將軍急得臉色通紅,卻也默然不語。
突冷酷沉穩的一聲,似是的幹旱天氣裏的滾滾驚雷,燃起眾人絕處逢生狂喜:“朕準。”一個黑色身影隨之堅毅踏進殿來,麵容清瘦卻剛毅沉著,目光掃過殿內,犀利如昨,青衣的藺暻微笑跟在他身後。
殿內頓時一片沸騰,袁相喜極而泣,從椅上撤下身來躬身匍匐地上,顫聲泣道:“陛下——”祿王眼中也有了濕意,別過頭去擦淚,柴將軍難掩眸中驚喜,重重跪下身去,高呼:“萬歲。”
一時殿內萬歲呼聲響徹雲霄,許久都未停歇。
小彌似是尚在夢裏,隻覺濕意順著臉頰滑下來,順著下顎流到頸裏,涼的似是真的一般,可她卻動也不敢動,隻怕夢醒,又是枕前濕涼的失望。
有人過來握住輕輕握住她的肩頭,肩頭寬厚灼熱溫度這般熟悉而溫暖,泛著柔亮光澤的黑袖覆在和她臂上杏黃的顏色交錯,寒香在側,眼中那股暖流終忍不住溢出來,卻又害怕的拉過他的衣角,死死捏住。他似感受到她的不安,伸過手來握在掌心。
灼熱熟悉的溫度,瞬間讓她平靜下來。
隻聽冷烈聲音低沉,莫名讓人心安:“南宮玨行事向來謹慎細微,定不會貿然入伏。”他轉頭看向祿王:“老五,你將朕遇刺的消息暗中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