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3)

半夜裏來了急報,她本來睡的就淺,聽到動靜掀帳就踏出內室,宮女伏地為她穿鞋,卻見她赤腳就跑出去,身上淺薄的絲袍擊的珠簾亂響,她隔著門開口,聲音都帶著絲絲顫抖:“怎樣?”

傳信兵情緒似才得以宣泄,跪在玉階上痛哭流涕:“娘娘,掖城失守。”

失守。

她猛然立在門前,身子一晃,幾欲跌下去,驚得宮女低呼,搶身過來扶她,她卻推開她的手,自己挽力抓住朱門上細小的方格,尖銳的指甲滑下數道印子,隻怕也是極疼,宮女看的心驚,她隻立在門前怔怔盯著殿內垂下的幔帳,似是落到極遠的地方。

掖城什麼的,宮女卻是不懂,亦不知這一消息傳來,南宮玨已經勝券在握,大兵退守和邵郡相連的天京,隻這最後一道防線,若天京再失,唇亡齒寒,這個國家的心髒便也落在他手裏了,到時,這皇朝的命運……

宮女拿了一件杏黃的繡鳳外袍披在她肩頭,關切道:“娘娘,小心傷了身子。”

她果真覺得冷,忍不住死死抱住肩膀,失守兩字夢魘一般徘徊在心頭,若果真有一日,南宮玨衝進宮來……她不敢想這其中後果,如若天變,皇宮裏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或許連小太子、祿王、袁相甚至冷烈都難逃一死。她似被一隻手扼住呼吸,胸口起伏的喘不過起來,她明知自己不該怕,可雙手卻抖得厲害,宮女看著她不停抖動的手,低聲驚叫:“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她茫然搖頭,失語道:“我沒事。”她急切想找個地方靜一靜,忍不住攥緊肩頭的外跑,開了門踉蹌衝入夜色,明黃外袍下白色綢衣飄決如煙,像極了一隻撲火的蛾子。

遠處一處青色影子默然看著,無聲歎氣。

“是誰?”駐守千秋殿前的羽林軍冷冷一喝,她茫然回神,才覺是來到千秋殿前,臉上並未上妝,隻怕被認出來,忙微微側了頭,羽林軍看到她肩上披著的明黃色,下一刻已經跪下去:“屬下參見皇後娘娘。”

她來不及叫他們起來,疾步步入殿******殿裏趙正和一位禦醫正在這夜,見她半夜倉皇過來,不由一呆,趙正未迎上去,她疲憊開口:“都下去。”

兩人見她神色並不平常,一句話也不敢言語的退了下去。

殿內一切平常,冷烈並不喜歡室內繁複精巧的擺設,所以多是厚重簡單的瓷瓶、大氣磅礴的字畫,他房中常常不放玉如意,更是厭惡這樣的東西,所以那次南宮玨從宮裏捧回一對紫色玉如意,她惡心腸的想,怕是無處安放,隨手扔給了南宮玨。

殿裏月光清淺,迷迷蒙蒙撲了一室銀光,卻是死寂的可怕,冷烈動也不動躺在龍床之上,她抖著手掀開綃薄的幃帳,陰影裏他猶皺眉頭,唇色蒼白,仿佛不是昏迷而是靜靜地睡著了,她從未想過會如此,冷烈在她心中高大似天,哪件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朝堂之上遊刃有餘,莫不對他心悅臣服,但看袁相祿王對他死心塌地,已叫人敬佩,所以知道南宮玨有了反心,她也隻想到去救南宮玨,因為從未想到他會敗。

可是,他沒有倒在南宮玨的劍下,卻是被她所傷。

她嗚咽一聲軟軟跌坐床前木踏上,雙手攥住他的手,大顆淚水滾落到他掌心,淚如雨下:

“冷烈,我好怕……”

怕幫你守不住這江山,怕你……更加恨我。

這裏隻有他與她,她哭得安心肆意,似是將這幾天的擔驚受怕都宣泄出來,情緒起伏太大,她眼前猛地一黑。

“娘娘。”

耳畔蒼老的一聲低喚,她緩緩睜目,一個瘦骨嶙峋的官袍老者映入眼中,她全身疲憊不堪,有氣無力的問:“你們怎麼進來了?”

禦醫忙磕下頭去:“臣許久不見娘娘動靜,擅自進殿,請娘娘恕罪。”

她無力擺手:“倒是要謝謝你。”趙正無聲端了藥碗進來,氤氳熱氣熏得腦中隻發漲,她不由側頭:“我怎麼了?”

禦醫笑的小心翼翼:“恭喜娘娘,娘娘已有兩月多的身孕。”

她驚疑之下竟不覺欣喜,隻蹙眉道:“怎麼可能,本宮並無惡心多食等症。”禦醫笑道:“娘娘太過疲累所致。”他臉色微肅,又道:“所以也導致胎氣不穩,娘娘還要多加注意才是。”趙正碰上藥碗來,笑道:“娘娘把安胎藥喝了吧,聖上若是知道,定是十分高興。親封平安公主那會,聖上高興了好一陣子呢。”

皇後入宮不過月餘,而她已有兩月多的身孕,定是邵郡那次……她不由抬眸看向趙正,趙正也毫不避諱的看著她,眸光黑亮,她心裏暗自一驚,原這廝早就已經看出來,失神把藥喝下,蹙起的眉頭卻絲毫未鬆開。

這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隨即囑咐:“此事莫要告訴別人。”

趙正忙笑道:“奴才曉得,若是王爺知道娘娘有了身孕,必再不敢勞累娘娘了,可是娘娘也要小心才是。”

她輕輕點頭:“本宮知道。”

宋玉的聲音在殿外低低響起:“娘娘,祿王約娘娘前去商討戰事。”小彌看了趙正一眼,趙正打了進殿暗號,侍奉的宮女魚貫而入,禦醫默默退下去。宮女為她穿上紅錦繡鳳的束腰圍裳,趙正一眼看見,劈手就奪過來,低斥道:“娘娘日夜勞累,怎還能穿如此累人的朝服,換鞋寬鬆輕便的來。”宮女嚇得唯唯諾諾,求饒的去換,小彌不由看他,這個趙正,年紀輕輕倒比朱有德強出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