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狩獵獵人
在那裏的正是D,然而,他是何時又是如何潛入這城館、這樓頂,還有套房裏麵的?
實際上,連五感已被對女孩肉體的欲望,染上桃色的巴魯克,也還獨獨注意著背後的腳步聲,並且覺得沒有異狀,這才進入套房的。
“你……你……是什麼人?”
明明隻是被抓住了頸根,並沒壓迫到氣管,巴魯克的臉卻呈現紫色。這是由於那雙手的驚人力道,以及從眼前這張俊美無比的麵容吹來的鬼氣之故。
D的一隻手離開巴魯克後,空氣“咻!”地一響,梅的四肢恢複自由。這劍技以〔駭人〕、〔神技〕,或者其他言詞皆無法形容。
巴魯克連這一劍都沒看到。即使他身處於即將窒息的痛苦中,仍然對D的美貌陶醉入神,他總算想起了這青年的名字。
“這麼……美的男人……難道……你是D?”
“除了這女孩,應該還有另一個〔新人〕。”黑衣青年低聲說了。
在巴魯克聽來,這聲音既像是由暗黑魔天發出,又仿佛無比威重,是自地低鳴響傳來。
“她在哪?”
莫非這表示D是為了梅與妲琪而來?雖然梅因為被綁成殘忍的姿勢,即使恢複了自由也還覺得十分羞恥,但仍兩眼熱淚盈眶。
“不……不知道,我隻聽說……有好貨色……說有年紀小的跟年紀大的……因為我問說哪邊比較好,問了年齡以後……選了小的……”
“我知道了!”梅一邊擦拭眼淚一邊叫道。“妲琪姐姐被帶到〔城堡〕去了啦!”
〔啤酒肚〕的喉嚨發出〔唏!〕的聲音,抓住他喉嚨的手指加大了力道,D問:“知道那是哪裏嗎?”
“那個……你……在這裏如果說到〔城堡〕的話……就隻有福藍多大人的而已……對了……那位大人……最喜歡的東西是……少女的鮮血。”
說到這裏,巴魯克“嗚咦!”地呻吟一聲暈了過去,因為D終於掐到了他的氣管。
一手將醜陋至極的癱軟肉塊橫甩出去後,巴魯克往寢室角落的牆壁飛去,大力撞上牆後便再也不動。
“謝謝。”站起了身的梅,已然穿上被脫在枕邊的衣服。
“有傷嗎?”這冷冰冰的詢問聽來彷如天籟。
“沒有。”
“走吧。”D轉過身,朝大門邁出腳步。
梅跟在後麵一走出屋外,強勁夜風便吹亂她的頭發,樹木的枝葉作響聲自左右傳來。
篝火的火焰變得細弱如絲,令倒在D與電梯中間的黑色身影忽隱忽現。那是巴魯克的保鏢。
先不說D是在立泊亭聽到“有今天剛到的新”後,才跟著巴魯克的馬車來到了附近,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造訪這套房的原因已然明顯。
其實,他是在一百公尺外的巨樹枝椏上和頂樓欄杆之間,綁了一條比蜘蛛絲還細的線,再由那條線渡過來的。不用說,絲線的前端附有鉤子,雖然要在夜風獵獵中進行一百公尺的遠投,對D而言卻易如反掌。
因城館被兩道護城河及三重外牆所包圍,而且布置有電眼和人類保鏢全天候嚴密戒備,即使是D,要潛入恐怕多少也要花些工夫,但對方是個急色中年人,事態刻不容緩。
不過,即使是他也不知道巴魯克竟會到這裏,當D降落於頂樓時遇到了從電梯內出來的胖子,這說是偶然所成就的幸運也不為過。
老鴇離開後,D立刻攻擊保鏢的要害讓他暈倒,跟著胖子進入套房。巴魯克耳中之所以聽到背後腳步聲毫無異狀,隻能說是僅有D才能辦得到這樣的神技。
這樣的D此時突然停住腳步,梅心裏一寒,往旁跳入像是雷射天線的鐵柱後麵躲起來。她仔細觀察,但除了倒在地上的人影外,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那個人影猛然跳了起來,動作俐落得隻會讓人認為他之前是故意躺著裝死。
他的右手緊接著連續揮閃,飛鏢迅如飛燕疾射而來,令人覺得他不愧是巴魯克全心信賴的保鏢,但D竟徒手將它們打落,並用左手接下最後一鏢,同時一麵出刀直劈保鏢腦門,一麵將那飛鏢往身旁的黑暗射去。
在保鏢發出慘叫的前一刹那,篝火把突然吹噴到D臉上的霧狀物體染為火紅。D瞬間遠跳到後方,但他的胸口與身體上依然不免牽帶著線狀的紅霧。
“活該……你中招了哪,D.”遠方某處傳來聲音,接著一個身披鬥篷的男子從成排高壓氣瓶的影子中,搖搖擺擺地現身。從他哪憔悴不堪的瀕死麵容上,一下便能看出那個往日被稱為〔紅鵝腸草〕的獵人的容貌。
“被我的霧噴到了哪……它能穿過所有的衣服……潛入身體內部……立刻……變成植物呢……D啊……”
接著,心髒被射穿的男子完全斷氣,向前倒地,想來弄醒昏迷保鏢的人也是他。
紅鵝腸草在那座夏巴拉河穀裏雖然逃過D的奪命一刀,卻被卷入劇烈崩塌中身負瀕死重傷,但他仍然為了對D與男爵報一箭之仇,靠著巴魯克來到這裏,這些D全不知情。對紅鵝腸草而言,恐怕連做夢都想不到會在這種地方和D相遇,所以這也隻能說是偶然的不可思議。
“D——你沒事吧?!”梅正要跑過來,D朝她高聲叱道:“別過來!”
此時,亮光和人影從電梯門內流瀉到屋頂上,三名男人迅速組成半圓形包圍D跟梅,他們是城館內的護衛。在他們後麵,那具極為高大身軀的主人是——“敢偷偷跑進菲榭.拉袞公館實在是有種,而且功夫不錯,在拷問你之前,至少先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說到這,巨漢全身突然冒出驚愕的情緒,不,甚至三名保鏢也是一樣。
因為就在此刻,由於風向改變,篝火的火焰突然騰冒照出了D的臉,緊接著火又再度被吹往其他方向,讓美麗容貌沒入黑暗中,但這已經足夠。
“好美麗的男人呀……”此時巨漢恍然大悟,“對了,你是——D……真是的,傳言實在不可信呀,比傳說中還要俊美上一萬倍啊。”
話聲一落,拉袞凝神注視D的表情上,泛起了細微的震動。即便是D,也看不出那究竟是驚訝還是困惑。
D忽地一動,這是由於急遽無力感所導致的踉蹌,但護衛們將這看成是擁有非人美貌者的攻擊,因為他們正被D釋放的鬼氣鎖縛著。
武器呼嘯作響,承受著五噸張力的鋼弦射出了三枝鋼箭,箭矢朝黑衣的美麗身影射去,其中的兩枝雖然被D一手撥開,但最後一枝深深射入他的右胸。
“啊?!”驚叫的人是梅——以及拉袞。
D蹣跚退後,一抱起梅後便用左手拔去胸前箭矢,反手甩了出去。那箭貫穿射中D的護衛的額頭,護衛當場死亡。
心髒姑且別論,右胸還算不上是繼承貴族血統的半吸血鬼的要害,更何況箭已經取出,傷口瞬間便會痊愈。然而D的蹣跚模樣,脆弱得簡直就像體內的病灶被那箭一口氣引動了一樣。
D把梅抱在腋下奔近欄杆,右手握住空中的某處。
“噢噢!”
“他好象有架了什麼東西!”
或許是護衛們比起再射出第二箭,在看到D虛浮的步伐後更想親手收拾他,他們扔下弓,拔出腰間的山刀跑近他。
“住手!”拉袞抖動巨大的身軀喊道,不知他在擔心哪一邊?
在欄杆上,D外衣衣擺翻動宛如魔鳥羽翼,接著D和梅在空中朝另一方的森林滑去。他右手抱梅,左手緊握著張在空中某處的鋼絲。
直到認出D銜在口中的銀刃之前,拉袞一直不知道殺過去的兩人噴著血花退開的原因。
當他靠近了欄杆之際,D的身影已融入黑暗中,隻有風獵獵作響。
高大的娼館經營者將那張可用〔異常〕形容的臉孔,轉向喧囂的陰森森林,有如念誦咒文似的喃喃說道:“……那張臉……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呀……遲早會在近日再碰麵的啊,名叫D的男人啊。”
※※※※
在D抵達城館頂樓的同一時刻,男爵也再度抵達了位於村莊中心的闊氣城堡大門前。
途中未遇上任何妨礙,但也正因如此,看不穿敵人——自己父親手段的焦慮,正確確實實地燒灼著他的內心。對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
果然,當他一抵達兩重護城河處時,盡管自動監視的警戒攝影裝置正注視著他,但渡橋仍立刻架起,他一抵正門,哨兵便無言開門。
然後就在不知不覺間,他下了馬車,獨自立於城堡內的巨大大廳之中。
他已不再焦躁,就算有,他也不是那種會在臉上或態度上表現出來的青年。
他默默凝視前方的寶座,有名男人會坐入鑲嵌黃金與寶玉的那張寶座,他離開那男人的身邊,已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沒有感傷,他是來完成令人無法相信的工作的。
“來得好呀。”話聲落下,這是父親與兒子邂逅的場景。“不,應該說回來得好,那個獵人保鏢怎麼了?”
“那個,”這是他對支配者的第一句話。“就不太清楚了,我們在途中便分手了,因為他漂亮地完成了工作。”
“真遺憾哪,現在的我,對他比對你還有興趣。”
不見福藍多的蹤影,空寂的大廳內連一隻小蟲也沒有,盡管如此,男爵依然能感受到城主的莊嚴氣息。
“你有什麼事——雖然不用說也知道——不過還是說說看吧。”
“按照二十年前的約定,我來取您的性命。”男爵俊美的臉龐頭一遭泛起了笑容與殺意。他笑,是因為終於說出了長年的心願。
“你還記得啊——噢,那個表情,看來是累積了不少修煉。要是約納跟浮拉傑塔在,必然會十分欣喜吧。”
“福藍多卿,”他叫了父親的名字。“在我離城時您和我約定過不對他們出手,您應該沒有違約吧?”
“當然。噢噢,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喔,就是因為那眼神,我才會覬覦你的性命。”
“沒錯——我的父親。父親大人,這次輪到我了。”
“我知道,稍安勿躁,別那麼憤恨,就讓你看看我是個多守信用的男人吧——約納、浮拉傑塔呀,出來吧。”他的聲音招來兩股氣息。
出現在男爵視野裏的人影,不禁讓人覺得他們是突然從空中出現的。那的確正是過去他比誰都信賴,他們也一直對他慈愛有加的兩名老臣。
然而——男爵走近兩人,凝視他們,眼瞳中泛出的卻是哀傷的神色。
在他們前麵兩公尺處停下後,男爵默默伸出一隻手。
兩人舉起了手,然後就在手指與手指相碰的刹那,他們頸部冒出血花,頭顱落地,數秒後化為灰燼,隻留下衣裳。
男爵靜靜閉上雙眼,低下頭,他頭上響起嘲笑聲。
“話說在前頭,我可沒有違反約定喔。直到你懷抱弑殺我的凶心,再度造訪這座城堡的日子為止,我都一直好好養著你那一派的人。不對,好像還早了一天。哈哈,這種程度的誤差你就姑且容忍一下吧。”
“好吧,便依您所說的做,我會忍耐。”男爵說了。“不過,就隻忍耐到福藍多卿現身在我麵前為止——請快點——”話還沒說完,男爵鬥篷內側便迸出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