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爾基的《我的童年》的書前(1 / 3)

一、引 言

瑪克森·高爾基(Maxim Gorky)這一個偉大的名字,已經是普遍在人們的記憶之中了。他的著作固然是成為革命的一種很大的力量;就是他的行動也始終是和革命的脈搏合致的。對於新的俄羅斯的建設,他是和其他運動者一樣,竭盡了他所有的全力。我對於這一位典型的世界的作家,這一位偉大的革命者,除了有不盡的欽仰而外,真是什麼話也不想說也不能說。而且許多優秀的批評家們對他已有了不少的很正確的意見,更沒有需要我再來說話的必要。所以在這《我的童年》的譯本的《前言》裏,我隻想引用已有文字約略的介紹這一位偉大的作家的生平,和對於他的正確的批判,並寫一點關於他的《我的童年》的感想,使青年讀者,在過去與這一位作家少接觸的人,能對他有一個相當的認識。這是在本文裏我想完成的事。

二、高爾基的自傳

瑪克森·高爾基的生平,若果詳細的敘述起來,那至少是會成一本很厚的書的。這裏隻想用他的自傳來做一個簡明的介紹。

他的自傳是如次的被寫著:

“一八六九年三月十四日,生於下諾甫哥羅(N-Novogorod)。父親是軍人的兒子,母親是一個城市的婦女,祖父是尼卡拉亞第一世的軍官,因虐待部下被免職。祖父秉性嚴直,行事不苟,父親在十歲至十七歲間,共有五次從祖父那裏逃了出來。他在最後的一次,竟得永遠脫離了家庭——從托巴爾斯克(Tobolsk)步行到下諾甫哥羅,在那裏做了複布匠的藝徒。很明顯的,他是一個才智兼備的人,在二十歲時,便被任為哥爾靖(Kolchin)輪船局在阿斯脫拉漢(Astrokhan)分局的總經理,一八七三年,從我這裏傳染了虎列拉的惡症,竟不幸死了。據母親的傳說,他是很聰敏,很和藹而又很愉樂的一個人。外祖父是一個伏爾加(Volga)河畔的苦力,經過三次的遠行,遂成為白拉寧(Balakhin)商人石也夫(Zaev)的商隊的商品的代辦人,不久又從事於染紗的操作,獲利頗厚,積錢很多,乃在下諾甫哥羅開設一個大規模的染坊。不數年間,他在城市中購置了幾座房屋和三個作場,織花紋染物料,營業很為發達。他又被選為行會會長連任至三年之久,後因推選舉手工業首領落第,認為莫大恥辱,亦隨辭去行會會長之職。他是一個很迷信的人,專橫吝嗇達到極點。活了九十二歲,在臨終的前一年——一八八八年,他是染過癡癲症的。

“父母結婚是出於他們自己的主意的,因為外祖父對於無親無眷而前途又沒有把握的人,當然不肯將親生的疼愛萬分的女兒輕易許他的。我的生活絲毫沒有受過我母親的影響,因為母親以為父親的暴卒原因是在我身上,所以她不甚愛惜我,不久又到別處去,將我交在外祖父手裏,開始受辟薩蒂爾(Psoltir)和卻沙司洛夫(Ohasoslov)的教育。七歲時進了學校,一共讀了五個月的書,無絲毫的成績,對於學校的校規和同學們,又是非常重視,因為我最喜歡的是離群的生活。在學校裏染了痘瘡,便拋棄了學校,此後也就沒有機會求學了,在那時候,母親因肺癆急症而死了,外祖母為此懊喪得很長久。外祖母的家庭,人口是很龐雜的,有二個兒子,都已結婚,生了子女,但除外祖母外,沒有一個人是愛我的。外祖母是一個很慈藹而又憨慎的老年人,我將盡一生之力來表示我對於她的敬愛。舅舅們喜歡過著闊綽的生活,就是說,他們在飲食的時候,須飲個痛快,吃個飽滿。沉醉是很尋常的事情,沉醉後就互相毆打起來,或同客人鬧起架來,有時同自己的妻子吵起嘴來。這一個阿舅捶擊他自己的妻子。有時也把我吊打。所以在這一種環境之下,當然談不到什麼智力的影響了,況且我的左右親友都是一些目不識丁的人們哩。

“八歲時,我在一家鞋鋪中做學徒,作了兩個月的工,因為翻掉一盆沸騰得炙手的湯,就被送回到外祖父那裏去了。外祖父為了增長我的體力起見,又將我送到圖案家做徒弟,一年後,因生活條件的痛苦,便又離開,在輪船裏做了廚師的徒弟。廚師名米哈以爾·客托諾維赤·史慕利(Mikhail Autonovich Smury),是一個年青的退伍的下級軍官,而又富於體力,深思博學的人;他引起了我對於讀書的興趣。以前我是仇視一切的書籍和報章的,但經過我這先生循循教誘的結果,才使我深信書籍中有無限的意義,我也愛讀起書來,第一部使我廢寢忘食的是《關於兵士迎救大彼得的故事》這冊書。史慕利曾有不少的箱櫃裝著皮製的小小冊子,這可以說是全世界上最為光怪陸離的圖書館,愛卡爾好森(Akkarthauzen)的傑作與涅克拉梭夫(Nekrasov)的著作,堆雜在一處;婀娜·拉喀利弗(Anna Radkliph)的書籍與《近代名人著撰》又放置在一起。這裏有六十四年代的《火星》與《信石》以及小俄文字著述的一切書籍。

“從那時候起,所有的書籍一經過我的手,我就差不多都覽閱了。在十歲時,即開始作日記,從生活中及書籍中所感受到的心得和感想,全都記起來。以後的生活比較得複雜了:販賣神像,做過格獵士·蔡利正(Griaz-Tsarit sin)鐵路的路警,在陋室中住過一個時候,周遊全國者好幾次。一八八八年,在喀山(Kazan)為旅客,開始與學生們相識,並參加自修班的工作;一八九○年,我就感覺到在知識分子中鬼混,不是一個辦法,因又開始了流浪的生活。從下諾甫哥,蔡利,正唐(Dou),烏克蘭,直至倍薩拉比亞(Bes-sarabia),再由倍薩拉比亞到克裏姆的南岸及黑海的科彭(Kubaa),一八九二年十月寓於蒂佛利斯(Tflis),在‘高加索’報紙上第一次發表了我的著作——(Ma-kar Chudra),這篇文章頗受一時人們的讚揚,自移居於下諾甫哥羅後,漸從事於小說,次第的發表於《伏爾加》報上,該報樂意接受我的小說,每一次都有發表的機會。寄到《俄國新聞》報去的‘Emelain Piliae’亦蒙揭載。這裏我不能不有這樣的一個聲明,就是各地報章之易於發表這一類新進作家的文字,確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認為這種事實,不是證明出自編輯者的善意,便是他們缺少一種文學的根底。

“一八八三年,我在下諾甫哥羅才與科洛連科(V.G.Karelenko)相識,他在文藝上給與我的幫助,我是沒世不忘的。他所指示給我的,實所謂罄竹難書,我得益極深。所以我的第一個教師是當兵的史慕利廚子,第二個是辯護士拉寧(Lanin),第三是“超社會”的卡留齊尼(Kalujnii),第四個要算是科洛連科了。

“我不願再寫了,在我回憶這幾個故人的時候,我已不禁為之神往了。”(本文亦還譯)

這自傳是寫到他成為著作家的時候為止。以後的他的生活中的主要部分,就是他的著作事業。這一些是他的幾部回憶錄,和關於俄羅斯的文學史的著作裏,記載得很多,這裏是沒有全部介紹的可能了。

三、柯根教授的《高爾基論》

關於瑪克森·高爾基的批評,最被我認為正確的是柯根(B. cogan)教授的《高爾基論》,此外如他在《偉大的十年間文學》裏所論及的關於瑪克森·高爾基的地方,當然也都是非常扼要的。但是在這裏,我隻想介紹他的短論,做一個具體的說明。

在《高爾基論》裏柯根教授寫著:

“關於瑪克森·高爾基(Maxim Gorky),人們已寫了許多書籍,此後也還要寫下去吧。他的創造的個性,多樣而且複雜到幾乎要被人看作完全相矛盾。偶然一看,仿佛覺得高爾基的全文學的活動,在那樣式上似乎是混沌著,在關於事物的觀察及觀念上又似乎互相衝突著矛盾著的在表現於他的初期的故事中的浪漫主義及理想主義的傾向,和我們在《阿爾泰莫諾夫的事件》,《我的大學》及《克林·撒謨庚底生涯》等裏所看見的那種特別的寫實的手法,或幾乎可以稱為關於現實的科學的描寫的東西之間,橫著廣闊的海。

“影響了高爾基的那初期的尼采個人主義,是否現在也還殘留著呢?我想起關於高爾基的《鷹之歌》時代的熱烈的論爭。有熱情的學生們關於這個論爭得尤甚,就是在那時候,也起了這樣的疑題——為了什麼這鳥想飛升到《無限的蒼空》呢,什麼是這鳥的敵手呢,到底這鳥是在追求著什麼的呢?為那時代之知識的指導者,又是批評界之權威者的米哈伊洛夫斯基(N. Michailovski),或蒲洛特波波夫(Frot opopovo),竟至於想從這《鷹》上,探求政治的問題,這個《戰鬥的祝福》或戰鬥而求戰鬥的這心,叛逆的個人主義者底渴望,既無目的亦不求功果的渴望,對於養育於俄國文學之社會的傳統裏的新時代,是並不能成為指導的原理的,巴理芒特(Balmont),或梭羅古勃(Sologub)還有那時代的勃留梭夫(Briwsov),對這勇敢的個人主義,不曾呈獻了熱烈的讚辭嗎?還有,當時在俄國的知識階級之間,尼采底《察拉圖斯屈拉》底箴言豈不曾具有魔力嗎?然而在人生的現實性,以理性的組織的計劃的又確實的勇氣為必要的時候,他乃提倡了這《勇猛的狂者》之讚美,卻是什麼緣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