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1 / 2)

金寶本來是沒想要那把刀的,他心裏一貫看不起大胖,主要是看不起他爹的職業,一個殺豬的有什麼了不起的?還要牛氣哄哄的。大胖把那把殺豬刀在金寶眼前晃了好幾次,他說:“你別看不起我爹,我爹說他殺的豬都快可以組成一個加強團了。”

金寶說:“那又有什麼用?這一個團可以上戰場嗎?可以打日本鬼子嗎?”

大胖說:“我爹說,要是讓他去殺人放血,也絕對沒人能比,豬的結構和人差不多。你就看這把刀吧,雖說它是殺豬刀,可殺起人來也一樣,一點也不比陸戰隊的匕首差,你要是和誰有仇的話照他脖子上一抹就得了,就清算了,就這樣,就這樣。”大胖說的時候還把那殺豬刀橫在金寶脖子前比畫了一下,那動作很利索,很有點俠客的樣子。

金寶聽了大胖的話就有些心動了,他現在真的十分想在韓叔的脖子上抹一下,就像大胖他爹抹豬一樣,把韓叔給抹了,他的恩怨情仇也就一了百了了。金寶就說:“你能把這刀子送給我嗎?”

大胖說:“當然可以,咱誰跟誰呀,做個永久的紀念吧,我明天就不上學了,而且我家也要搬,搬到北郊去,離這很遠。以後一看見這把殺豬刀你就會想起我的,想起你最親密的戰友,想起我們的情誼,‘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大胖當時還破天荒地引用了一句古詩,可見大胖對金寶的情誼是真誠的。大胖是金寶他們班年齡最大的學生,是有名的留級大王,現在要輟學了,就莫名其妙地把金寶當做知己。

金寶就把手伸了過去。

大胖說:“雙手,雙手接,你看我都是雙手遞給你的。”

金寶就把雙手伸出,很莊重地接過了那把殺豬的鋼刀。金寶當時有點熱血沸騰的感覺,他覺得那把殺豬刀給了他很大的勇氣。金寶認為他在抹韓叔脖子的時候應該先把話說清,讓韓叔死得明白,別以為他是個忘恩負義的家夥。韓叔和別人不一樣,他救過自己的命。為此金寶曾做過必要的準備,他把一棵老槐樹當做韓叔。他站在老槐樹前這樣對韓叔說:“你知道我為啥殺你嗎?對,是,是這樣的,因為你幹了不要臉的事,你要是和別人幹的我就不管了,可你是和我媽,你欺負了我媽,你毀了我媽的一世英名。霸占我媽的人,那樣對待我媽的人毫無疑問就是我的仇人,雖然你救了我的命,可那是兩碼事,現在你還是我的仇人!因為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可以讓你再活上一分鍾,一分鍾後我就會把這把刀往你脖子上一抹,就像大胖他爹殺豬一樣。你可別怨我,因為我不允許任何人這樣對待我媽,我要保衛我媽。你現在可以後悔了,可以哭了,哭吧,哭吧。”

金寶說完後就把殺豬刀往老槐樹上一抹,老槐樹的皮上就出現了一道白白的印痕。金寶仿佛就看見韓叔倒下了,撲通一聲,水泥的地麵上就蕩起了淡淡的塵埃,如果是倒在老巷的青石板上就沒有塵埃,那聲音會有些空洞。金寶想然後他該做的就是把刀上的血在韓叔身上蹭幾下,把刀蹭得雪亮,再然後他就仰天大笑……應該說這種情景或者說這種預演在金寶的腦海中已經進行了很多次,有的時候是手持著殺豬刀麵對老槐樹,有的時候是躺在床上什麼也沒拿,隻是在想象。

直到一個烈日炎炎的中午,金寶才決定實施他的行動。金寶知道韓叔愛睡午覺,韓叔的午覺睡得非常死,常常是鼾聲大作,那鼾聲有時可以飄過牆頭飛到金寶家的院子裏來,飄過來的聲音斷斷續續,時高時低,就像許多亂麻糾纏不清,讓人心煩極了,所有的街坊對這一點都痛恨無比。曾經有人就建議韓叔在家裏安裝隔音瓦,把韓叔鬧得臉紅脖子粗。金寶決定就在這個時候下手,他想他應該讓韓叔的鼾聲和他的小命在這個時候一起結束,這樣他也算為民除害了。金寶把殺豬刀用一塊黑布嚴嚴實實地裹好,然後夾在掖下,就這樣他跨出自己家的小院。金寶快步地從兩個院子之間的幾棵老槐樹中經過,那些老槐樹好像有點阻擋他的意味,讓他不得不拐了好幾下身子,可肩膀還是蹭著了粗糙的樹皮,澀澀地有些痛。金寶沒有太在意那疼痛,他隻是在意有沒有人會看見他,他想要是真有人看見了,他就說他過去找韓叔玩的,他掖下夾的不是殺豬刀,是書,是一本非常好看,非常精彩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