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1 / 2)

一轉眼的工夫惠君就和這個城市熟悉了,人也變得老練多了。甚至還能夠在買東西的時候用這個城市的方言和別人搞價,還能夠在這個城市小巷子裏的網吧裏出入,但她一直沒有搬出她住的那個出租房。盡管大黃狗還依然在“嗚嗚”地哭,還依然讓她時時產生恐懼,惠君還是不想走。首先是房東這戶人家還有可取之處,就老兩口子,都是六七十的人了,慈眉善目,麻煩不多,還都是講究的人,不像別處的房東,隻要給錢什麼人都租。惠君他們房東是不隨意把房子租給別人的,總是要看著人可靠才把房子租給人家,所以惠君住的院子相對於別人的出租房要安全得多;其次惠君特別喜歡那間房子的窗口,窗口不大,朝南,總是塞滿了陽光。院子裏有一棵高大的榕樹,樹枝正好伸延到惠君的窗口,樹葉的綠色和植物的清香也就跟著蔓延到了惠君的麵前。惠君的床頭緊挨著窗口,惠君愛坐在床上靠著窗子看書,她一邊看書一邊看綠葉,有時候還能在某片樹葉上發現綠色的蝸牛,那些綠色的蝸牛憨態可掬地蠕動著,永遠也走不到目的地,那樣子讓惠君發笑。惠君的老家有很多這樣的榕樹,長在山路的旁邊,長在她家的房前屋後。她家門前的那棵大榕樹就特別高大,她爬過那棵樹的樹幹,捉過那樹上的蝸牛,在那樹下乘過涼,她的整個童年幾乎都是在那棵大榕樹的庇護下度過的。在窗口看著那綠葉,嗅著那清香,惠君就有了一種又回到了老家,又回到了父母身邊的感覺,心裏暖暖的。這座城市的街頭到處都是梧桐樹,而巷子裏大多是老槐樹,很少有惠君家鄉的那種榕樹,即便是有一兩棵榕樹孤零零地豎在某個角落裏,也絕不會長到誰家的窗口上。惠君想再到哪去找這樣的地方呢?所以惠君一直舍不得搬走。

那天惠君一起床就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像是在半空中浮著一樣,她開始還以為自己是感冒了,摸摸額頭並不熱,鼻孔也還暢通。惠君在老家的時候身體就比較弱,經常頭暈,不過沒有出過什麼大事,咬著牙過兩天就好了。她想也許到飯店裏和小姐妹們笑一會兒,和年輕的廚師們打鬧一會兒就會好。惠君匆匆地用涼水衝了下臉,就鎖了門下樓梯。

下樓的梯子是鋼筋焊的,細細的鋼筋已經被上上下下的人踩得亮亮的滑滑的,一般的人麵對這樣的梯子還真有點提心吊膽,上下時都手扶著梯子不敢大意。可惠君不一樣,她習慣了,不但不扶梯子有時候還能小跑著上下,讓房東看見了往往要大聲喊:“閨女閨女,手扶著點,那上麵滑。”惠君對於房東的善意提醒隻是一笑。不過惠君記得很清,那天因為她身子感覺異常,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小跑,她隻是沒有用手去扶梯子。盡管已經是夏季了,清晨的鋼筋梯子依然是冷冰冰的,給人的感覺很不好,所以惠君不願意去觸摸它。惠君是一步一步往下下的,才下到二樓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天旋地轉起來,她的身子就跟著一晃,她再想伸手去扶梯子就來不及了。她隻是覺得眼前一黑,兩條腿就不由自主地軟了下去,她感覺自己的裙子在梯子上蹭了好幾下,手好像也被梯子某一欄掛了一下,於是整個身子就開始急劇地下落。在下落的瞬間她好像看見大黃狗猛地從地上躍了起來,躍得很高,躍在她的頭頂之上,躍在半空中。於是耳邊就砰地一聲響,她神智就在那響聲中迷糊了……

惠君再清醒過來時已經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了。

房東兩口子都站在她床邊,見她醒過來才出了口氣,說:“你這閨女,可把我們嚇壞了,幸虧大家幫忙,要我們兩個還搞不動你呢……快動動,快動動,看哪摔壞沒有?”

惠君動了動手腳,還好,哪都沒問題,也不痛,隻是仍然渾身無力。她對老兩口說:“沒事,都好好的……”

老兩口這才謝天謝地出了門。好一會兒惠君還聽見他們在院子裏感歎,說:“到底是農村孩子,不嬌氣,要不從二樓跌下來還能跟沒事一樣?”惠君想要真是摔斷了胳膊摔斷了腿什麼的,她咋辦啦,她是沒錢看病的。家裏就更別提了,娘前幾天還捎信來叫她寄點錢回去買化肥。老天爺算是有眼,保了她。惠君正傷感時,手機響了,是小孬打來的,問惠君怎麼還沒到店裏。惠君說:“不舒服了,你幫我請個假吧。”小孬在那頭趕緊說:“好的好的,等我忙完了就去看你。”小孬在電話裏還說了很多關心體貼的話,語氣挺溫柔,讓惠君心裏好受多了。小孬是飯店的準廚師,正跟著師傅們學手藝呢,年齡也不大,十七八歲。他到底和惠君是什麼關係惠君也說不清。惠君進飯店沒幾天小孬就開始追求她了,隻要閑下來就端個茶杯圍著惠君轉圈,要麼就跑到旁邊的煙酒店裏買罐可樂放到惠君跟前,說:“惠君妹子,別累著了,別累著了,你看你的小手都腫了,多可憐啊,該休息就休息一會兒吧。”哄得惠君心裏甜甜的。可惠君的小姐妹們卻都在一旁撇嘴,悄悄地對惠君說:“就他那個樣呀,不行不行,隻哄你自己,光哄好你自己就行了?還有我們大家呢?一點都不會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