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水秀兒不在，外麵有老槐樹替自己考試。周生一個人呆在屋子裏，一連幾日，倒也不覺得悶躁。直到這日槐樹精過來說考試結束，一切都已經弄得妥當時，周生方才穿戴整齊了，準備出去轉轉，探視一下別的考生的口風。哪知還未曾出門，便被錦繡公主派來的人給接到了公主在宮外的別院裏。
公主是在一間密室中接見的周生。屋裏除了錦繡公主外，還有一個身材清瘦的中年道人，相貌與錦繡公主頗有幾分相似。未等周生詢問，錦繡公主搶先問周生道：“周公子，這次大試你考得如何？”
周生乍進密室，便覺與以往與錦繡公主見麵的情形有些不同，心中開始有些揣測。此時見公主當著道人的麵問起考試的情況，以為替考的事情敗露，心中驚恐，霎時急出一頭汗來，站起來結巴道：“這次考試，這次考試……我實在是，嗯，其實這事……”
公主笑著安慰道：“公子不用著急。我知道這段時間你為了我，沒有時間用心讀書，發揮一時失常也可以理解。”
周生聞言，頓知不是替考之事敗露，心中一寬。此時道人在旁，周生不能與往常般在公主麵前保持隨意，況且在他心中或許因為水秀兒的原因，對道人僧人之類的極為排斥，不願在此久呆，便拱手道：“那麼不知公主此時將小生叫來有何吩咐？”
公主看了一眼道人，見道人點頭示意，便指著道人對周生道：“周公子，這位乾羅真人是昆侖山昆侖仙派的長老，你來拜見一下。”
周生見過了水秀兒的厲害，對這些道士和尚的自然沒有多少敬意。聞言隻是看在公主麵上，起身朝乾羅道人隨意施了一禮，卻是連招呼也不打一個。眼睛望向公主，詢問她為何要找個道人來此。
錦繡公主見周生對乾羅道人無禮，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微微俯身朝道長道：“周生無知，不辨仙凡，還請真人莫怪。”
乾羅道人微微一笑，衝周生道：“書生，我聞你飽讀詩書，想來是個知書達理的人，為何見我不敬？”周生見他裝模作樣，心中好笑，道：“小生雖略讀詩書，卻也知道‘眾生平等’這句話。”
乾羅道人點了點頭，也不再與他打馬虎眼繞彎子，直接問道：“貧道聽說周公子身邊有一紅顏知己，喚作水秀兒，不知道是真是假？”
周生心中“咯噔”一聲，點了點頭表示承認。
“那周公子可知道這位水姑娘的出身來曆？”乾羅道人繼續問。
周生不慌不忙道：“當然曉得。道長問得好笑，我與秀兒相交日久，又怎麼會不知其出身？她出自南方一水姓大家族，是家中獨女。”
乾羅道人點點頭，問道：“那麼敢問周公子，你可曾聽說過南方有哪個豪富世家是姓水的？”周生一愣，奇道：“難道水家還不能算得上豪富世家麼？”
乾羅道人哈哈大笑，指著周生道：“看來關於那位水姑娘的出身，水姑娘怎麼說，公子就怎麼相信了。哈哈，果然是個老實書生。難道你就不曾想過要詢問一下旁人確定一番？須知這南方雖豪富眾多，但是姓水的，卻從來不曾有過一家？”
周生張口結舌，雖想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應對，幹脆冷哼一聲，扭頭不再看那道人。錦繡公主見狀，正欲開口相勸，乾羅道人揮手止住，站起來走到周生身前，目視周生道：“聽說公子曾經請公主冬日裏看荷花，不知道可有此事？”
隨著道人走近，周生隻覺一股氣勢迎麵而來，身上壓力大增，心中登時有些恐慌，收起輕視之心，不情不願地點頭道：“有。”
乾羅道人道：“公子如何得知那荷花會在冬日裏開放？”
周生一驚，旋即搖頭道：“我怎會知道？隻是那日我與公主外出，正好碰上罷了。想來是我與公主有緣，天公作美吧！”
“嗬嗬，公子說笑了。”那道人聞言失笑道，“就算公子再怎麼情義無雙，老天爺也不會專門為公子降下如此景色的。”
周生不悅道：“你這道人，到底要說什麼？”乾羅道人盯著周生，一字一字道：“我想請公子坦白告訴我，這荷花如何會在冬日開放？”
周生“騰”地站起來，指著道人道：“你這道人，說話如此囉唆，糾纏不休，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乾羅道人不急不火，徐徐道：“貧道想知道這荷花如何會在冬日裏開放？公子若是不說，大好的人頭隻怕便要不保了。”
周生臉色大變，厲聲道：“你是在威脅我？”
乾羅道人微笑不語。錦繡公主起身衝周生道：“周公子，事關重大，還請公子將事情都如實相告。這位乾羅真人身份尊貴，便連當今聖上見了，也要施禮敬拜。他若是想要殺你，天下無人能夠將你救下。”
“沒人卻有妖。”周生暗想就算自己現在將香囊撕破，水秀兒也來不及救自己，終究好漢不吃眼前虧，沒好氣道：“是通靈寶玉。當初我因為要陪公主去郊外遊玩，正發愁郊外沒有什麼美麗景色，暗恨荷花不能冬日裏開放。或許是因為我這番心意，被寶玉探知，故而才會冬日裏開花。此事公主也是知道的。”
乾羅道人搖頭道：“公子沒有說實話。”周生驚慌，辯解道：“我已經說了，你究竟還想要我怎麼說？”
乾羅道人道：“通靈寶玉哪有可能真的讓人心想事成？你用它來騙騙了悟還可以，騙我卻是不可能。周公子，我既然把你請來，自然是因為我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說吧，荷花冬日裏開放，與你身邊的那位水姑娘有何關係？”
周生猶豫半晌，方才無奈道：“當初我與公主約好去郊外，卻擔憂沒有什麼好景色讓公主開心。秀兒見我愁眉苦臉，便提議說她有辦法能使萬物冬日複蘇，可以讓我帶了公主去寺院前的水塘看荷花。”
乾羅道人點頭微笑道：“這樣就對了。周公子聰慧異常，難道就不奇怪這位水姑娘為何能夠使萬物冬日複蘇嗎？”
周生道：“當時自然也曾經奇怪。問起時，秀兒說她幼時曾救下一位風塵異士，得蒙那位奇人傳授仙術，因此有些法力。再加上我身上有通靈寶玉，也可以助她施展法術，故而得以如此。”
乾羅道人冷笑道：“風塵異士？以她的神通，隻是‘有些法力’？那我等豈不是連入門的學徒都算不上？”發了幾句牢騷，道人繼續問道，“我曾聽公主說，你們每隔一日便能在夢中相會？”
周生無奈點了點頭，皺眉瞪了一眼公主。錦繡公主窘迫道：“是乾羅真人問我和你交往時有沒有什麼異常的事情，我才說出來的。”
周生心中一怔，立即明白到，這個道人看來不光是懷疑秀兒的身份，就連自己也開始懷疑上了。心中警惕，言語中越發小心起來。
乾羅道人道：“周公子，你可知為何你們兩個會在夢裏相見？”
周生知道瞞不了這個道人，索性全都坦白：“知道。也是秀兒做的法術。當初她見我每日裏思念公主，以致茶飯不思，便提議可以助我每夜與公主夢裏見麵。”
乾羅道人點點頭，語含諷刺道：“這位水姑娘對公子果然一往情深，想來周公子也是認為水姑娘用的是普通法術了？”
周生自然點頭認同。乾羅道人盯視周生怒喝道：“你這愚蠢書生，可知道因為你要與錦繡公主夢中相會，害了多少凡人性命？”
周生聞言驚駭欲死，慌張道：“道人休要胡說。我與公主相會便是相會了，又怎麼會牽扯到害人性命？”
道人大喝一聲，對周生道：“呔！你這書生，是當真不知，還是故作糊塗？你那位所謂的紅顏知己，明明便是一隻狐妖！這狐妖每次助你與公主入夢，都需運用法力逼出第三隻眼來設置成夢境。她現在法力不足，每次運功之時，都會有反噬。那狐妖為了不傷害自身，每次都會將反噬轉移，每轉移一次都會害掉一個凡人性命。這些時間以來，單單因為你這荒唐的要求，京城裏便不知送了多少凡人性命。更何況前些日子這狐妖為了在你麵前顯擺家資，特意要她手下的大小狐狸來給你送錢。就因為為了滿足她的要求，這天下不知多少豪富世家被數不清的狐狸精們殺害，而這些被殺害的豪富世家的財富，被斂劫一空後最後又都轉到你的手中，你當真一點兒都不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