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廣祿遺孀田李氏急忙點頭對田桂蘭笑道:“是啊,繼璿侄子說得對,妹妹,我們也是這麼考慮的。”其他幾位田氏族人也都隨聲附和。
田桂蘭歎了口氣,問孟繼璿道:“璿兒可有主意?我現在心中很亂,聽你安排吧!”田府其餘人也都點頭應是。
孟繼璿笑道:“若依我的打算,我想將田家分成兩係。舅母帶著眾位表兄弟留在壽寧鎮,算作田家一係,日後我自會好好照顧。我有仙家馬車,可在兩日之內帶著舅舅回到田家莊。所以我帶著齊兒回去,在田家莊再重新購置一份產業,算作田家另外一係。你們說如何?”
按說孟繼璿作為外姓,是無權如此處理田家事的。但是現在田家上下皆仰仗他生活,又怎麼會拒絕?因此很快就獲得一致通過。
田桂蘭別無他法,隻好點頭同意。崔燕妮卻是暗暗歎息,知道等孟繼璿從田家莊回來,便是壽寧鎮田家這一係的滅亡之日。
孟繼璿將舅舅靈樞放到馬車上,回首囑咐崔燕妮道:“我這一去,多則十天半個月,少則五六日便能返回。你在家裏好好照顧娘親,將府門關上。20個金甲兵將院子團團守住,不需放任何人進來。”
崔燕妮點頭應允,見孟繼璿要走,忽地想起一事來,急忙問道:“這些日子咱們家被大軍包圍,平時設在門口的粥場已經無法繼續施舍,要不我去找找孟將軍他們,留出一條路來給那些災民?”
在門口設粥場施舍災民,購置了一些藥材,聘請了一位大夫給那些窮人無償治病,這些都是崔燕妮的主意,自她們成婚後就開始實行了。她這樣做的本意,乃是希望能夠借此為自己丈夫積攢一些功德,以免因殺戮過多惹來報應。這兩個多月下來,孟府周圍已經聚集了數千的災民,每日三餐幹等著孟府施舍。若非孟繼璿神通在身,金錢無數,換了別家早就要被吃窮吃垮了。
孟繼璿點點頭,突地想起那日無暇和尚所言“禍及家人”,心中莫名打了個寒戰,再三囑咐妻子道:“他們這兩日就會退兵。你若是可憐那些窮人,可召金甲兵護佑,繼續開設粥場就是。不過娘子,若是可能,你便老實呆在家裏,哪裏都不要去了。”
崔燕妮點頭答應,目送孟繼璿駕起馬車飛速離去。正傷神間,田桂蘭突然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燕子,我聽說你大哥他們回來了?”
七日後,孟繼璿回到壽寧鎮時,天已傍晚。見朝廷軍隊已經退出壽寧鎮,孟府四周依舊有金甲神兵守衛著,立時鬆了口氣,站在院子裏大聲喊道:“娘親,娘子,我回來了。”
卻是無人搭理,院子裏一片寂靜。又喊了一遍,見始終無人應聲的孟繼璿登時慌張起來,匆忙奔到後院,隻見不知何時後院已經處處掛上了黑紗白綾。田桂蘭手持佛珠端坐在一靈床旁靜靜誦經,那靈床一頭的牌位上分明寫著:“田氏崔燕妮之位”。
孟繼璿頓覺天地一陣暈眩,踉蹌向前奔了兩步,尚未接近靈床就已經一頭栽倒暈死過去。
孟繼璿醒來時夜已深沉。田桂蘭正守在他一旁,見他坐起,垂淚道:“璿兒,你晚回來了兩天。”
孟繼璿噴了一口鮮血又暈死過去。如此幾次反複,孟繼璿方稍稍平靜下來。挪到妻子靈位前,揭開白布注視著妻子與熟睡時無二樣的臉,孟繼璿聲音冷靜得異樣:“娘親,我離開時娘子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去世?”
田桂蘭落淚道:“兩天前,一女子到家門前求見,說是你大哥的媳婦,特意從京城來拜見我。我見軍隊已經撤走,她又是孤身一人,就叫她進來,與她說了會兒話。那女子來時帶了兩盒點心,說是親手做給我吃的。當時燕妮不讓我收下,後見我堅持,便自己先吃了一塊。然而不到半個時辰,燕妮就……璿兒,一切都是為娘的錯。”
孟繼璿沒有回答,彎下腰去輕輕撫摸著妻子的臉,柔聲道:“我走前囑咐過你,不許放任何人進來,你為什麼不聽話?你為娘而死,我很欣慰,也很難過。”說著,身子晃了晃,淚水簌簌而落。
田桂蘭哽咽道:“璿兒,你叫燕妮不放人進來,娘知道你是怕我知道你爹和你大哥的消息。其實你父子刀兵相見,娘親早就已經聽說了。我那次去廟鄉山,固然是為你和你舅舅祈福,但同時也想求佛祖保佑你們父子,不要使你們父子、兄弟相殘。”
孟繼璿冷笑道:“娘,不是我想殘害他們,是他們來對付我們的。當年客棧失火,是三哥派人放的,這事你知道嗎?我前些天去京城,大哥的妻子剛剛生產,現在還在坐月子,根本就來不了壽寧鎮,所以那個女人肯定是他故意找來騙你的,是他們處心積慮想害死我們的,娘。難道您還對他們抱有什麼幻想嗎?”
聽孟繼璿如此說,田桂蘭登時覺得眼前一黑,半晌方才痛哭道:“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他們和你一樣,都是我的親生骨肉,我難道還能恨他們不成?做娘的哪有恨自己的孩子的?”
孟繼璿抹去眼淚,上前安慰娘親道:“是孩兒失言了。娘親,這些天您一定很辛苦,早點兒去歇息吧!我再陪燕妮說會兒話,等天亮了,我們帶著她一起去終南山,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田桂蘭這數日兄長、兒媳相繼過世,對她打擊著實不小,眼看就要支撐不下去。此時被兒子勸慰,心中一鬆,登時覺得無盡疲憊、傷痛襲來,點點頭,對繼璿道:“不和你爹、你兄長們為敵最好,咱們躲遠一點兒,越遠越好,叫他們找不到咱們。娘去歇息一下,等天亮了你叫起我,咱們一起走。”忽地想起來,對孟繼璿道,“我把家裏的下人都解散了。前幾天你爹他們的軍隊一直就在鎮子外麵,雖然沒有進攻我們,但是下人們都人心惶惶的。我不忍心,就發放了點兒盤纏叫他們回去了,粥場也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