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意義是想不出來的,但是你可以感覺到。人生在世上,大多數時間是像做夢一樣活著的,看不到自己的真麵目,也看不到世界的真麵目。隻是在一些瞬間,人能真正地活著,在這種瞬間,你就清清楚楚地可以感覺到人生的意義。
心理學家馬斯洛把這種瞬間稱為“高峰體驗”。
這種瞬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過,在何處容易遇到它還是有規律可循的。
心理學家弗蘭克發現,在三類情況下人容易感受到人生的意義。
一是在創造時。當人創造時,人的生命活力得到張揚,這時人會感到生命的意義。這裏所謂的創造是指真正的創造,而不是製造,而有些所謂的創造實際上不過是製造。
我寫這本書,有製造也有創造。例如,當我在闡述自己獨到的見解時,我會十分快樂。這種快樂絕不是想到我能拿稿費或者因出書能滿足一點虛榮,而是真正的純粹的快樂。愛因斯坦在探索物理學理論時,必定會感到十分快樂,感到人生很有意義。在那個時刻,什麼得不得諾貝爾獎,對他來說真不值得去想。
一個孩子創造了一幅畫時得到的快樂和意義感,是一個成年人連升三級官都比不上的。成年人為什麼更願意追求看得到的東西,如財富、地位,就是因為他們通過創造而得到人生意義感的能力不如兒童。
二是在體驗時。在你真正體驗到世界時,你會感到人生有意義。
比如我看那幅畫的瞬間。比如你看日出,如果你完全放棄了主觀意識和思想去看日出,你會感到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內心和眼前都隻有一輪紅日。比如你躺在草地上,聽一隻鳥嘁嘁喳喳地叫,嗅到剛割過的草的清香。
隻要這種體驗是“忘我”的,是打破了人和物的界限的。隻要你不是用研究者的眼光去看一朵花,不是用眼光去肢解花,而是讓自己成為花,你的體驗就是真實的,就是美,就是人生意義。
美國心理學家米爾納有過這樣一段描述:“一天,我漫不經心地望著一群鷗鳥從高空中飛過。我對它們毫無興趣,因為我把它們隻認作‘鷗鳥’,我隻是呆呆地望著鷗鳥一隻一隻地飛過。突然,我的眼前似乎出現一片光明。對於那些司空見慣的東西的厭倦感驟然變成一種深深的寧靜和快意,而我的全部注意力一下就被鷗鳥吸引住了,整齊的飛行隊列,明快的節奏,還有它們悠然的翱翔,宛如優美的舞姿。”
三是在堅守一個意義時。美國心理學家弗蘭克住過集中營,他發現在集中營中誰會病死是可預見的,而且與身體強弱關係不大。人是否會病死的關鍵在於他有沒有一個活下去的意義。
當一個人自問:“我為什麼還要忍受這些折磨呢?我厭倦了。”這個人就快死了。而如果那個人心目中有一個意義,例如,“我活下去是為了把這一切告訴後人”,或者“這是神的意誌”,他就可以活下去。
四、潛能的開發
很多人想通過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這毫無必要,因為你用不著提高你自己的能力,你的能力已經很高了。
隨便哪個人,隻要不是癡呆,把他的全部能力用出來,都會成為極出色的人才。
問題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發揮出自己的全部能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能力。因此,我們需要的不是提高能力而是發掘能力。
有的學者說,人腦的潛力隻開發了10%。我不相信他的數字是準確的,因為他怎麼能測出來是百分之幾呢?但是我相信他表達的意思是對的:人的潛在能力隻開發了一小部分。
那麼,如何開發出這巨大的潛能呢?
首先,不要壓抑個性,讓“原始人”在民主寬鬆的氛圍中生活。
我常常把一個人說成是一個小團體,“理智人”是領導。要想讓團體中每個人都能人盡其才,必須領導開明。一個人要開發潛能,也必須不壓抑自我。刻板、教條和過分嚴肅是潛能開發的大敵。
不過多批評自己,讓自己做有興趣的事,潛能就能得到發揮。讓內心如同一匹野馬,不被奴役驅使,心就會像野馬一樣充滿活力。
李白詩寫得又快又好,絕不是因為他日夕苦苦研究詩歌創作學,而是因為他讓個性得到張揚,活得灑脫,於是他的詩就如泉水一樣噴湧而出了。
心理衝突越少,潛能就開發得越多。這就好比一個國家,如果總打內戰,又怎麼可能使經濟發展迅速,人民生活幸福?
當種種心理矛盾和衝突積鬱於心中時,當內心有負性情結在消耗人的心理能量時,人就沒有精力去探索發現和學習了。心事重重的人很難發揮出他的才幹。有心事,學習成績就要差,這是自然的道理。
年紀大的人比兒童記憶力差,不因為別的,隻是因為年紀大的人心事多,心理問題多。如果有個老年人,很健康,同時心理衝突極少,心理單純如兒童,他也可以有兒童一樣的好記憶力。女孩到了高中,成績會比男孩稍差,原因也是女孩發育早,這個時期的心理問題和衝突比男生要多。
應用本書所講過的方法,消除心理問題、心理衝突和情結,就可以使更多的潛能得以開發。
我試過,在做過一段意象治療後,人不僅情緒更快樂,而且記憶力、智力和創造力都會有所提高。
老子把道比作風箱,不動時什麼也沒有,一動就有風,越動風越多乃至無窮盡。
人的潛能好比是一口井。你用水雖少,井水也不會因此而多出來;你用水雖多,井也不會因此而幹涸;甚至,用水越多,井裏出的水也越多。人們往往懷疑自己的能力,是因為人們明明看到,自己隻有一井水。但是人們不知道,當你需要更多的水時,井裏就會有更多的水。
沒有目標,沒有任務,人的潛能就不會表現出來。有個小目標,人的潛能就會表現出一小部分。有個大目標,人的潛能就會大量地展現出來。
要開發潛能,就要有個大目標。
這裏要提醒大家的是,目標要發自內心,要有趣,或者有一種使命感。出自理想自我的目標是激發不出潛能的。
順便講一下創造力的開發。實際上,我們上麵講的潛能開發方法,都極有利於開發創造力。也就是說,盡量保持自己的心態平衡,不壓抑,少衝突。有目標的人不僅僅在潛能的量上與眾不同,而且在質上也不同,他們更有創造力。
開放創造力,還有一些要訣:
要不迷信權威,並且敢於打破常規。
要不從眾,獨立思考。
要專心於問題,專心能使我們得到需要的材料,能有助於了解問題所在。
要善於放鬆,不心急火燎地解決問題,而是在思考問題的同時保持情緒冷靜,隨時等待靈感。
創造力的關鍵是一種對待靈感的態度。如同釣魚或拍攝鳥的動態,在下好餌之後,就開放心靈,等待靈感魚或靈感鳥的出現,一旦出現,馬上拉鉤或抓拍。
錯誤態度有兩種,一種是太急躁,有如追趕飛鳥,你永遠也追不上。另一種是懶惰,有如睡大覺,鳥來了你也不知道。
創造性的念頭都是像魚和鳥一樣自己跑來的,而不是可以像製作桌子一樣製作出來的。創造性念頭,特別是我們稱為靈感的那種最富於創造性的念頭,是“原始人”的產物而不是“理智人”可以製作出來的。
五、美的價值
美的價值怎麼強調都不過分。
美的其他種種意義在這裏我們都不去談了,隻講一種,美就是心理健康。
我們常說“美好”,因為美就是好。
當你麵臨一個選擇,在迷惘之中不知該選擇什麼時,就選擇美的。當你不知該怎麼做時,按最美的方式做。
美是人性的指引,選擇美就是選擇人性,選擇了人性就會得到心理健康。
病的身體醜,健康的身體美;同樣,病的心靈和行為醜,健康的心靈和行為美。
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動物是獵豹。如果你看了獵豹奔跑的放慢錄像,你會發現那簡直美得讓人驚歎。獵豹不關心美,隻關心快,而隻要它采用了最佳的跑姿,讓自己跑得最快,它的姿勢就必然最美。
優秀的短跑運動員劉易斯的動作也極美,他和獵豹一樣隻關心速度,沒有評委為他的姿勢打分,但是得到快了,自然就得到美了。
愛因斯坦很關心科學理論的美。一次,他看到另一個人的計算公式,說:“這裏邊也許有錯誤。”有人問:“你怎麼知道的?”他回答:“這個公式不美。”後來發現,那公式的確錯了。
也許有人反對說:“美的東西也有不好的,比如有的毒蛇花紋很豔麗,比如有的壞女人很美麗。”是的,有這種情況。的確有色彩豔麗的毒蛇,但是如果你把毒蛇作為一個整體看,連色彩帶形狀一起看,它還是很醜。壞女人也的確有長得很美的,但是如果整體地看她,不光看她的外貌,還要看她的氣質、舉止、行為,你肯定能從中看出與其外表美極不相稱的醜來。
“好的東西也不一定美。”是的,比如說有的人很好卻相貌醜。但是,隻要這個人不是偽善者而是真正心理健康的人,他的“好”就必然會使他更美一些。也許他醜,但是如果他人格很健全,他的內心中的喜悅會讓他有發自內心的快樂的笑,而這笑會使他變得很美。美國人讚揚林肯時,說他本身相貌雖然不美,但是仁慈的目光使他的臉美麗。
所以盡管五官未必有多美,但是任何一個身體和心靈都健康的人會讓人看到美,看到一種光輝。
一般人容易看到表麵的美,但是不太善於看到內在的美、深層的美、真美。所以你要讓自己懂得美,懂得了美也就懂得了善、快樂和幸福。
一個心理不健康的人也可以當上高官,比如希特勒。但是一個心理不健康的人創造不出美的東西來。美的作品隻能出自健康的心靈,比如貝多芬。
多接觸藝術,多接觸美好的藝術,可以讓你的心理更健康,讓你的人格更具光彩。從一個臨床心理學工作者的角度,我不希望大家太多地沉浸於西方現代、後現代的藝術之中,因為那些藝術是有病的,是現代西方社會病了。社會中人與人隔膜越來越深,人感到孤獨空虛,於是也就產生了病態的藝術。
你看看古代、近代的畫家所畫出的美麗的池塘、森林和少女,再看看現代的畫家所畫的荒漠、支離破碎的人,甚至是不知所雲的畫麵,不要以為現在的畫家更高深,他們隻不過是病了。他們的靈魂病了,心靈空虛荒蕪,所以畫荒漠;人格破碎,所以畫支離破碎的人;心中一片混沌迷惘,所以畫的到底是什麼,自己也說不清。
不要看這些東西。要看,就看美的。
如果你正讀大學,一定不要吝惜時間,要去聽音樂,看畫展,讀名著,看經典影片。要培養自己對美的感受力,你就將會有一個美好的人生。
六、在蛻殼過程中成長
那天看電視,屏幕上有一隻螃蟹在蛻殼。一開始我挺驚訝,見到過蛇蛻皮也見到過蟬蛻殼,可從不知道螃蟹也蛻殼。後來一想,也不奇怪,生物學上早就講過,有些動物骨頭長在外邊,這外骨骼就是我們所說的殼。殼不能長大,於是那些動物隻好隔一陣子換一個,才好長大身體。螃蟹既然有這外骨骼,自然也要蛻殼。
後來就想還有哪些動物蛻殼?鱷魚要不要蛻?烏龜要不要蛻?想到後來突然發現,人也是要蛻殼的。
因為人也有殼,或者說外骨骼,雖然我們並不總能看見它,但它存在著,而且一直在支撐著我們,保護著我們。但是當我們越長越大,這層殼已容納不下我們的時候,我們又感到它束縛著我們,於是,我們也隻好蛻殼。
父母就是我們的殼。當我們小的時候,這層殼給我們安全感,給我們溫暖。沒有父母的孤兒,就像沒有了殼的蝸牛,軟軟的肉體是那麼容易受傷,隻好到處尋找一個替代的殼。
而當我們長大成人,這層殼卻變成了束縛人的韁繩。父母的忠告使子女難於獨立判斷,父母的關愛使子女難於經受磨煉,父母的親情絆住了走向遠方的子女的腿,父母的期望更壓迫著子女稚嫩的肩。
於是,青少年們隻好痛苦地蛻殼,他們頂撞父母,回避父母的目光,鎖上自己的抽屜。在父母說話時,他們會厭煩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就像一隻蛻殼時的螃蟹,掙紮著咬著牙(如果它有牙)從殼裏鑽出來,竭力擺脫那層舊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