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一個新的世紀已經毫不遲疑地來到了我們的麵前。經過差不多一百年的努力,中國終於趕上了世界前進的步伐,從積貧積弱中崛起,成為我們人類大家庭中最有活力、最有希望的國度。就人類的發展曆程來說,一百年的時間不算長,而對於中國來說,二十世紀的一百年卻是非常之關鍵、非常之重要的。沒有這一百年的努力變革,中國將仍然像沉睡的病獅一樣,不能振作,難以進步。
更可怕的是,將被曆史進步的車輪所拋棄。在今天這樣一個充分地現代化、充分地信息化的時代,曾經輝煌並擁有古老文明的民族,就可能無法與整個世界對話,就可能被現代文明所淹沒。因而,當我們回想二十世紀之初的那些篳路藍縷的先行者們時,內心無不湧起一種深深的敬意。他們麵對幾千年的積弊所做的努力,就成為今天激勵我們奮發進步的精神動力。
二十世紀初最為重要的變革,毫無疑問是以五四運動為代表的革新力量對科學和民主的提倡。而這一批體現了時代精神,強烈要求變革的人們,主要集中在蔡元培長校後的北京大學。周策縱在他著名的《五四運動史》中曾發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他在對當時新舊兩種不同的力量進行分析時發現,二者之間除了政治文化觀念不同之外,所接受的教育也迥然有別。特別是在年齡上有著相當大的差距。他說,在五四時期,那些積極參加運動的青年學生,特別是那些學生領袖,大多隻有二十歲上下,許多也隻有十幾歲左右。
而當時軍閥政府的首領則都是中年人或比中年人還要大。如在一九一九年的時候,傅斯年、段錫朋、羅家倫、周恩來都在二十三歲以下。而普遍認為年齡較大的學生領袖許德珩也隻有二十四歲。相反,當時的段祺瑞已經五十五歲。在北京大學,提倡新思想的新派教授也是多為二三十歲的青年人。以一九一七年蔡元培先生長校那年來看,陳獨秀正是三十八歲,胡適二十六歲,魯迅三十六歲,李大釗二十九歲,錢玄同三十歲,劉半農二十六歲。甚至蔡元培也隻有四十一歲,剛剛進入四十的行列。與此相反,被視為保守派的舊派教授則年齡偏大。
如林紓已六十六歲,嚴複六十四歲,辜鴻銘六十歲。他們基本上是六十開外的“老人”。當然也有例外。
如劉師培隻有三十三歲,黃侃也隻有三十一歲。不過我們須注意在北大被視為舊派領袖的劉師培經曆十分複雜。他的出身是舊學世家,而他在認識了章太炎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是最為激進、最為堅決的革命黨人。這樣來看,也許黃侃是一個例外。
不過黃曾在日本從學於當時的革命黨人章太炎,也可以說他不是一個純粹的“舊派”人物。當然,研究一個時代不能僅僅以人物的年齡為依據。但是,從這裏也可以發現一些值得我們重視的現象。
比如,我們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五四時代是一個青春的時代,是一個充滿朝氣的青年向那些暮氣沉沉的老人的宣戰。雖然我們很清楚,這種所謂的宣戰不僅僅是一種年齡之戰,而是更為重要的關於文化、關於民族進步的大抉擇。但無可否認的是,那些年齡不大的,比較早地接受了外來文化影響的青年們義無反顧地成了向舊的文化、政治勢力開戰的主力軍。所以我們可以說,五四時代,是一個充滿了朝氣的時代,是一個青春的時代。
首先是當時新生力量的代表們都具有一種風風火火,舍我其誰的精神。他們沒有那麼多的考慮,沒有那麼多的左顧右盼,也不會去掂量對自己的得失增減。隻要是認定了對國家的發展、民族的進步有益,他們就要去說,就要去做。想當年,胡適在美國留學,和一起的同學們討論白話文的問題,受到了好多人的反對。但年輕的胡適“或有過激之處,然心所謂是,不敢不言”,提出了文學改良的八個方麵。
如果說胡適這時對文學的改良和革命還是“人各有誌,不必強同”的話,另一位新文化運動的旗手陳獨秀幹脆直言,“改良文學之聲,已起於國中,讚成反對者居其半。鄙意容納異議,自由討論,固為學術發達之原則;獨至改良中國文學,當以白話為文學正宗之說,其是非甚明,必不容反對者有討論之餘地,必以吾輩所主張者為絕對之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陳獨秀並且明確提出“文學革命”的口號,要“甘冒全國學究之敵”,推倒雕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的抒情的國民文學;推倒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設新鮮的立誠的寫實文學;推倒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設明了的通俗的社會文學。並且旗幟鮮明地宣稱:“有不顧迂儒之毀譽,明目張膽以與十八妖魔宣戰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