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還沒能好好看他一眼,貓兒一樣大的早產兒,身體會不會很差?她還沒能看清他的眉眼像誰,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不足月的危險。
大片的黑雲在她的眼前壓覆下來,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旋轉,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隻看到了無盡的絕望。
喬以薇再醒來的時候,外麵金色的晨光剛從百葉窗裏照進來,明明是一個嶄新的開始,但她卻並不覺得高興。
肚子已經癟下去了,她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動作自然的就像孩子出生前一樣,可那裏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忽然希望孩子不要出生才好,至少她還能保護他。
坐在床邊給她削蘋果的蔓蔓看到她盯著天花板默默流淚,嚇得急忙扔掉蘋果用衣袖去給她擦眼淚,哽咽的抽噎道:“姐你別哭,剛生了寶寶不能哭……”
喬以薇有些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蔓蔓,你看到他了沒有?長得好看嗎?什麼樣子?你給我講一講?”
喬以蔓重重的點頭,反握住她的手哽聲道:“看到了,看到了!是個男寶寶,小臉皺巴巴的,又黃又紅,撅著小嘴,特別可愛……”
她一直守在外麵,那個助產士抱著孩子走出來的時候,她追上去看了一眼,以為助產士是要把孩子抱到保溫箱裏,可是卻看著她把孩子交給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你是什麼人?這是我姐姐的孩子,你把孩子還給我們!”
她追上去想要攔住那些人,可是卻被人一把摜在了地上,手上都蹭出了血,又用了很長時間才止血。
喬以薇看著妹妹纏著紗布的手,忽然就哭了起來,“蔓蔓,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的孩子沒有了,我的孩子……”
她們姐妹倆年紀都太小,她二十,蔓蔓才十七,就像她說的,自己都是個孩子,怎麼能再生一個孩子?
但是不管她現在多大,有了孩子就是母親,作為母親,她怎麼能讓別人傷害自己的寶貝?
她在醫院裏住了兩天,這兩天中幾乎都沒怎麼合過眼,一直在忐忑的等著江玉玲來和她談條件,她知道他們抱走了她的孩子,一定是有事要跟她談,她想過了,這一次不管他們開怎樣的條件,她都會答應,隻要能把孩子還給她。
可是她日等夜等,最後也沒有等來他們的人,她的意誌力也要一點一點沒磨沒了。
生孩子之後就該哺乳,她看著流出來的奶水隻覺得絕望,她等不下去了,再也不想這樣坐以待斃了。
第三天的早上,她早早的就起床穿好了衣服,外麵還下著大雨,天氣冷然蕭瑟,她剛生了孩子根本不該下床,蔓蔓費盡口舌去勸她,卻怎麼也勸不住,隻能給她裹好一層一層的衣服,跟她走出了醫院,攔了一輛車報上了邢家大宅的地址。
都說生了孩子筋骨大開,不能受涼不能受凍,否則以後身體會很差,可是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姐妹倆站在邢家恢弘考究的莊園外麵,害怕和震驚已經將倆人壓倒了,更何況麵對的是這樣大氣的莊園,兩人更覺畏懼。
蔓蔓站在她身後撐著傘,喬以薇鼓起勇氣上前按響了門鈴,站在樓下大聲的喊著,“伯母,我是喬以薇,我知道您抱走了我的孩子,您讓我見見他好不好?您說什麼我都可以答應……”
她用盡了全力,聲音都是嘶啞的,在蕭瑟料峭的的大雨中更顯淒涼,讓人於心不忍。
屋裏的人當然能聽到她喊得話,江玉玲在家裏配了最好的月嫂和保姆,甚至專門購置了一套嬰兒保溫箱,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在家裏自己來。
雖然是個早產兒,可是身體卻要好一些,她有時候會把孩子抱出來逗弄,看著小小的寶貝,也會忍不住笑開。
旁邊還坐著金婉婷,她看著江玉玲懷裏的孩子,隻覺得嫌棄,又醜又小,眉眼都沒長開,像個小猴子一樣,一點頭不討喜,不知道她高興個什麼勁兒。
她忽然有些畏懼婚姻和產子,一想到以後自己也要懷胎十月,不能躺不能動,還要麵臨丈夫冷落的危險和身材走樣的可能性,她覺得人生都變得黑暗了,更加不能理解喬以薇怎麼會選擇在二十歲就生了一個孩子。
她是有危機感的,畢竟喬以薇生了個兒子
,也許真的能取代她的位置。
可是江玉玲的態度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強硬,沒有半點鬆口的意思,她的一顆心才終於落了地。
外麵一陣一陣的傳來喬以薇的喊聲,隔著大雨,顫抖而又荏弱,隱隱約約的聽不太真切,她靜下心聽了聽,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絲不忍。
江玉玲還在抱著孩子逗弄著,金婉婷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還是說:“aunty,要不讓她進來吧,有什麼事還是當麵說清楚的好。”
可江玉玲看都沒看她一眼,對於她的話好像完全沒聽到一樣。
外麵的喬以薇還在拚命按著門鈴,空氣裏都是浸涼的雨氣,從她的毛孔中鑽進去,讓她忍不住發起抖,雨水已經打濕了她的衣服和頭發,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反正都是冰冷的。
“伯母,我求您了,您讓我看看孩子好不好……”
有窗戶是開著的,她知道她們一定能聽得見她的話,隻是不肯放她進去而已。
喬以薇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被雨水浸泡過的青石板,跪在上麵膝蓋都是冰冷的,可她顧不得那麼多,隻能哭著喊,“伯母,我答應您離開漠北,您把孩子還給我吧……”
站在門口的管家看到她跪下了,急忙跑進去給江玉玲報備,就連金婉婷都驚愕了,她卻隻是毫不在意的一揮手,“讓她跪著去。”
她一直不孕,這麼多年來膝下無子,就連邢漠北都是過繼給她的樣子,她沒有生過孩子,自然不能懂得母子分離的痛苦,看著懷裏可愛的小嬰兒,她更加不能把孩子還給喬以薇。
雨越下越大,雨傘根本已經擋不住了,喬以薇全身都濕了,膝蓋跪的幾乎麻木,太冷了,都忘記了去哆嗦。
不知過了多久,大宅裏終於走出來兩個人,江玉玲珠光寶氣的出現在她們眼前,手上拿著一份文件,打著傘走向她們。
喬以薇覺得自己終於看到了一線希望,起身踉蹌的撲過去,有些欣喜的說道:“伯母您終於肯見我了,您說您要什麼,隻要能把孩子還給我,隻要我能辦到的,我一定答應。”
江玉玲隔著佘貴的鐵門看著她,眼神清冷的沒有半分動容,隻是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你放棄孩子的撫養權,孩子以後歸我們邢家撫養,你和阿漠分手,離開英國,我可以負擔你妹妹的醫藥費。如果你不肯,那麼我隻好把孩子送走,是生是死你都見不到了。”
喬以薇難以置信的搖頭,驚恐的瞠大了雙眼,“你不能這麼做,這是我的孩子,是你們邢家的血脈,你不能把他送走!”
“既然你也知道他是邢家的血脈,那你就老老實實地選第一條,至少你還能醫治你妹妹,孩子在我們家裏也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你怎麼也是做母親的,總不想看他死吧?”
“不行……你不能這樣。”喬以薇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忽然語氣堅定道:“我不會答應你的,隻要阿漠回來,他會幫我給我妹妹治病,也會好好照顧孩子,你不用這樣威脅我。”
江玉玲冷笑,“喬小姐,你還真是夠天真。你以為阿漠的錢是哪裏來的?他現在為了你,馬上就要和董事局遞交退任書了,他一旦不是邢家的繼承人,那他就什麼都不是!”
喬以薇震驚的看著她,“你說什麼?他要退任?”
“還不都是為了你們偉大的愛情,他連前途都不要了,你的魅力還真是夠大!”江玉玲憎惡的瞪了她一眼,耐心也宣布告罄,“既然喬小姐堅持自己的想法,那我也沒辦法了,明天我就會把孩子送走,至於他以後是生是死,是當乞丐還是當盜賊,這就不歸我管了。看著你愛的男人一無所有,你應該也很高興吧?”
她這話說的咬牙切齒,說完便轉身要離開,喬以薇忽然伸長手臂,從鐵藝大門的空隙中抓住了她的衣服,聲音顫抖的說道:“我答應你……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我可以和阿漠分手,隻要你能勸他留在公司裏,不要讓他失去一切,我都可以答應你。”
喬以蔓失聲喊道:“姐!”
“蔓蔓,沒事的。”她轉頭紅著眼衝妹妹笑了笑,“這交易挺劃算的,至少我還能得到一筆錢給你治病,挺好的,真的。”
“姐,我不要,你別放棄寶寶和邢大哥,你不用管我,真的……”
喬以蔓哭著勸說,可是喬以薇卻已經接過了那個文件夾,看著那張放棄撫養權的文件,她握著筆的手都在抖。
這一切都不是她願意的,如果可以選擇,她也不想把事情變成這個局麵,可她沒得選,為了孩子,為了邢漠北的未來,她必須這樣。
隻有她離開了,所有的一切才能回歸原點。
她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憎惡自己的出身,如果她也能像金婉婷一樣有著出眾的家世背景,那麼她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