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鯤正低頭將盤查過的人員名字劃去,忽然聽見秀兒若有所思道,“我恐怕知道,聖上是怎麼死的了。”
“噓……這可不能亂說。”
羅鯤唯恐旁人聽到,卻不知四周何時亮起了盞盞魚人燈,一個鬼魅人影立在羅、顧二人身後不遠。秀兒轉頭一看,那人影後麵是麵色尷尬的龍大人,而方才陳堂身邊所有的人並四國皇儲皇子均在她身後不遠處,每一個人,都在這寂靜夜色之中,清清楚楚聽見了她方才所言。
羅鯤不著痕跡的笑了笑,這笑藏在他半臉大胡子底下,讓人瞧不見他的真正表情。
“你說你知道,聖上是……被誰所害?”
屠後一言,把秀兒方才的話完全扭曲了。她不過是說,她曉得聖上怎麼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毒殺罷了。
龍允見屠後要發作,便袒護道,“既然顧秀你知道,便不妨說說看。”
龍大人這話,不知遭了多少眼刀子。
“不知大家是否聞到,此間有股腥臭之氣?”
此言一出,長孫晟略有變色。
“不過是食物腐敗之氣!虧得本宮以為你……”
“娘娘息怒……”
她這麼說時,白翼成的眼睛,幾乎盯著她看,仿佛能把人燒出兩個窟窿來。敏之則在最後,不聲不響。
“娘娘恐怕不知,這是西涼蛇花的味道……”
她見眾人不解,隻好開口道,“許洙,繁請你到這簷上去,拿上一根一端開口的竹棒,將這粉末塗在竹棒末端,瞧瞧會否有一條小蛇鑽進去?”
她本來沒有恁大的權力,可是眾人皆想知道案情真相,便任由她去了。須臾間,許洙便拿著秀兒從帷幔扯下來的空心竹棒,從屋簷飛身而下,那竹棒裏頭,猶有嘶嘶之聲,任誰都聽得出,裏麵有條蛇。
“這西涼蛇花,下官隻聞過一次,卻終身難忘……若是一朵完整的蛇花,其腥臭之氣,足夠讓百裏之內群蛇狂舞,然此間不過是一點點蛇花還打成了粉末。這世上唯一能分辨這點點蛇花粉的,隻有一種蛇,便是……”
她示意許洙將竹竿劈開,裏頭赫然掉下來一條嬰兒手臂長短,卻比筷子還細的蛇來,那蛇頭頂雞冠,周身紅色。
“雞冠紅蛇,中土既然絕跡,下官……也隻是在書上瞧見過罷了。”
“你是說……聖上為西涼人所害?”
秀兒未語,然而答案昭然若揭。
“聖上並非為西涼人所害,任誰都知道,西涼人早已在大漠狂風之中,國滅人亡了。這西涼蛇花,並非隻在西涼古國才有……”
“這位大人……是暗指我鄭國密謀毒害了貴國聖上?”
“這雞冠紅蛇,並不是至毒之物,卻是一種蠱。”她一麵說,一麵將醫經所言重複道,“紅蛇需要養,紅蠱需要試蠱之人。它第一次聞蛇花而舞時,可使人致幻;第二次,則使人笑亡;第三次,便是……”
她正欲說話,便被打斷。
“殺人如此麻煩?你當凶手是傻瓜不成?”
“紅蛇並非稀有,便是我等現在將這條紅蛇毀了,它的子子孫孫,親朋好友,也會將最後中蠱而死的人,其血緣親人全數毒殺。紅蛇本無毒,紅蠱才有毒。”
秀兒這麼說時,屠後麵色微變,又很快恢複了平靜。
“一派胡言,身為朝廷命官,竟然如此大言不慚,傳播巫蠱害人之事……來人……”
秀兒本來以為她要完了,卻感覺手臂讓人攥住,抬頭一看,原是羅鯤。羅鯤所為,徹底激怒了屠氏,“好大的膽子……龍允……你就是如此……”
她話未說完,身後鳳架威儀,一女聲斷喝道,“皇兒剛薨……你便當這陳家天下,是你屠家的了?”
來人,乃是太皇太後白氏。身後亦有太後薑氏。
“讓他說完!”
秀兒繼續道,“紅蛇乃是斷人子孫之蠱,太過陰毒,而蛇花亦是罕見,近年來,都未曾出現過。不過,下官如今可以確定,這下蠱之人,乃是鄭國長孫殿下。”
“你休要血口噴人……”
“幾年前,鄭國太子妃上官虹暴死,就是這紅蛇蠱第一次試蠱……而近日太子殿下側妃暴亡,含笑而死,便是第二蠱……紅蛇蠱要求下蠱人滅六情,殺六親……父兄子女皆在列,而這六親之內,唯一好殺的,便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或是與你有幹係的姬妾。試蠱需得被害人心甘情願……太子殿下利用這些女子對您的愛意,以其身試毒,真也是好手段。而這最後一次,你下蠱要屠盡陳家宗親,使得國內群龍無首,挑起戰事……從中牟利,真也是好手段。”
“隻需找出這後一名女子屍首,是不是紅蛇蠱導致,便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