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沂南番外(2 / 3)

可根本無法入睡。他已把當時所有參與謀害他的人報複個幹淨,難以抑製的痛苦依舊夜夜將他從皮到骨地吞噬殆盡,甚至不能閉眼,隻能靠酒來助眠。

這一日宮沂南又喝多了。

一杯接著一杯,再次醉的不知今夕何夕,旁邊默默跟著的侍衛和在周遭作陪的美人們都不敢勸,本有意傳位於他的老皇帝也因此而改了旨。滿京都誰人不知厲王爺威名赫赫權勢滔天,如今不做爭皇奪位的梟雄改行成了日日去溫柔鄉買醉的浪子,上趕著向他投懷送抱的竟比以前多出數十倍。

因為以前的厲王氣勢淩厲,隻可遠觀不敢靠近,現在的厲王卻仿佛跌入了凡塵,縱然是座峭壁陡岩,卻更引人登攀。而宮沂南也揮金如土來者不拒,短短一個月,竟是惹得什麼才藝雙絕的花魁、溫柔婉約的閨秀、出身名門的官家小姐甚至美豔的敵國奸細,全暗許了一顆芳心。

明明除了喝酒,宮沂南什麼都沒做過,他甚至不讓那些作陪的美人們笑或者說話,隻需要她們像木偶一樣及時在他杯子喝空的時候把酒倒滿。已經兩壇酒下去了,宮沂南卻莫名覺得自己越喝越清醒,周圍繼而一片灰白,連旁邊的喧囂也盡數不見。他輕晃了下頭,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個淺淺的聲音:“厲王。”

宮沂南一下子頓住了。

那是小熙的聲音,是他的小熙在說話。

瞬間連呼吸都停了,匆忙循聲處抬頭望去,當真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臉龐。少年正直直看著他,眼睛裏麵寫著擔心,精致的眉頭微皺著,“別喝了,不然第二天會犯頭疼的。”

他的眸子依如往日般明亮好看,就像雪山頂消融的積雪彙成溪流,清澈見底又涼爽沁人,每一次被這雙眸子望著的時候,宮沂南胸口鼓脹的歡喜都幾乎能將他撐破,連呼吸都溫柔下來。

宮沂南整顆心狂跳,唇角已無意識帶上笑,急切的起身去抓夏熙的手,“小熙!我……”

男人低沉且透著深深愛意和淺淺愉悅的聲音充滿了磁性的魅力,然而話沒說完便停住了。眼前的少年竟在他抓過去的同時消失不見,旁邊的聲色光影嘩的一下旋轉回來,宮沂南恍惚四顧,隻看到了驚訝的美人們和麵露憂色的貼身侍衛,而他呆呆站著,手裏握的是一片虛空。

宮沂南唇角的笑還沒褪去,腦中還有些遲鈍的沒反應過來。

可心底的痛已經鋪天蓋地的翻湧,現實又一次用最冷酷的方式狠打在臉上,割肉剔骨般的難受讓他恨不得直接把心髒挖出來。那張足以令無數女子迷戀的英俊麵龐在此刻呈現出一種既痛苦迷茫又深情絕望的表情,竟讓人無比心動,離他最近的正是全京都名氣最響的花魁,語氣已難掩愛意和擔心:“王爺,您沒事吧?”

有經曆的男人往往更有魅力,惹得人人都希望自己是那個能用愛來拯救他脫離情殤苦海並被他接納的幸運兒。宮沂南也的確有這個本事俘虜人心,他征戰四方,自有敵軍舉國敗降,他入朝參政,自有手下助他翻雲覆雨,他迷醉在不歸之地,也自有佳人真情的傾心和守望。除了年幼喪母且身中胎毒外,他這輩子無論做什麼都一帆順遂,也因此自高自大,以至於失去了此生唯一愛的少年。

而失去夏熙,不僅僅意味著再也不會有人隻要微微一笑就能讓他所有的煩躁都消失不見,再也不會有人讓他體會到期望歡喜和眷戀,再不會有人能讓他感覺到暖。還意味著從今以後他不論做什麼都再也看不到那個能讓他心動的人、那個生命裏無可替代的珍寶,意味著就算翻天覆地也找不到他的身影、窮極一生也等不到他回來。

更意味著,他整個人從心髒部位被挖走掏空,空蕩蕩的漏著風,變得醜陋且卑微。

而夏熙不僅是他愛的人,還是他從很早以前就在心底隱秘深藏著的一個夢,不帶任何算計的,毫無心機的,溫馨美好的,純粹隻為他而笑的最甜最軟的夢。

忍不住又回想起和少年的第一次見麵,他從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笑,就像陽光直接照入心室,讓他整個人都跟著明亮起來。

“王爺,”見宮沂南沉浸在恍惚中毫不理會,花魁大著膽子又柔聲道了句,“您還是少喝一些,不然第二天會犯頭疼的。”

宮沂南終於轉頭望向她,一貫冷峻的麵容被燭光染柔了三分,鳳眼微挑,眼梢帶著醉酒的薄紅,周遭的一切都在男人那雙醉意朦朧又深邃如潭的漆黑眼眸下慢慢失色,“……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