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你把原文背誦一遍。”
這時,窗外,幾個人頭在蠕動。
“喂!”隔著窗子,王貴向他招招手,輕聲喊著。
嶽飛全神貫注地背著他的書:“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則信,訊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他說什麼呀?”窗外,張顯輕聲問湯懷:“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記著,”屋內,姚氏說:“夫子在前一章裏曾經說過: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有之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者也,其為仁之本與!”
嶽飛點點頭:“母親,孩兒記住了。”
四十二
“加油,加油!”
村口,一群孩子圍著圈,拍著手大聲。
圈中央,兩個跟王貴差不多大的男孩,其中一人抱住王貴的腰,另一人抱住王貴的腿,都使勁地絆著,盡管他們都麵紅耳赤,氣喘如牛了,但王貴仍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兒。
嶽飛放下拾柴火的籃子,也站在人群裏觀看。
“你們準備好了沒有?”被別人死死絆住的王貴神氣地喊。
“準備好了。”那兩個紅漲了臉的孩子喊。
“我數一、二、三,就叫你們倒下,你們信不信?”王貴得意地說。
“不信!”那兩個孩子不服氣地喊。
“現在我開始數了。”王貴大聲喊。
“好!”在說話的同時,兩個臉都漲得通紅的孩子更攢足了勁。
“一!二!三!”王貴大聲數著。
他提起一條腿,使勁一絆,同時,上麵纏住他腰的那個孩子的手一使勁,卻反而他麵前倒了下去;而抱著他腿的那個孩子,則被他的龐大的身軀生生地壓在下麵。
“好啊,王貴贏了!王貴贏了!”人們一遍歡呼。
“死胖子,好厲害啊!”湯鳳嬌興奮地喊。
王貴站起來,用勝利者不可一世的神態朝小夥伴們揮揮手。
“還有誰敢出來跟王貴比嗎?”張顯走到人群中央大聲問。
“二牛,二牛!”湯鳳嬌高聲喊。
“對!二牛,二牛!”許多小孩附和著。
“二牛?”王貴朝一個幾乎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小孩蔑視地笑著。
“二牛,”湯鳳嬌不服氣地大聲說:“你還怕比不過死胖子,我都敢和他打。”
“是啊!”幾個小孩一齊把二牛推出來。
“你敢來嗎?”王貴盛氣淩人地問。
二牛沒說話,皺著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鳳嬌正要說話,冷不防她母親從一旁走過來,一把拉住她,說:“好啊,小子我沒法管,你一個丫頭也出來瘋,回去!”
鳳嬌被她母親拉著,一麵身不由己地跟著母親走,一麵委屈地說:“娘,女孩子怎麼了,你偏心,女孩子不讓讀書,連玩也不許。”
湯母:“女孩子是女孩子,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湯圓,你也回去。”
湯懷不情願地走了過來。
湯母:“回去!等你爹回來了,看我不告訴他。”
湯懷:“回去就回去。”
“哼,怎麼樣?”王貴的樣子更神氣了:“他連湯圓的一條胳膊也打不過,還敢跟我胖子比。”
“對,嶽飛,嶽飛你跟他比。”幾個小孩起哄地喊。
嶽飛望了王貴一眼,他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挑釁。
“死胖子,動手啊!”一個多事的小鬼頭望著王貴喊。
王貴氣餒地低下了頭,喃喃地說:“嶽大哥是天生力氣大,我打不過他,你們誰都打不過他。”
“是啊!”張顯走過來摟住嶽飛的肩膀說:“我們嶽大哥是天才,嶽大哥。”
四十三
王員外的客廳裏
“老兄,”滿臉愁容的張員外望了望王員外,又望了望湯員外,說:“你們倒是想想辦法啊,這三個草寇怎麼得了!”
湯員外:“我們為他們先生都請了好幾個了,三的三五天,一的一兩月,就全都給他們打跑了,我們還有什麼辦法。”
王員外:“為這事我也打過他好幾次,但誰經得起家裏那個尋死覓活,你們說她這不是誤了孩子嗎,可她就是不聽。”
四十四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一匹駿馬,正旋風般朝村子奔過來。
黑色的鬥篷下,銀白色的發髯,在風中高高地揚起。來者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老人,皓首白髯,精神矍爍,神采飛揚。他的肩上,除了包袱,還有一柄長劍。他的一隻手提著韁繩,另一隻手提著一條長槍。
四十五
麒麟村村口
正蹲在柴房前劈柴的嶽飛,聽到馬蹄聲回過頭,然後慢慢地站起來。
那個從馬上跳下來的神采飛揚的老者吸引了他。他那張成熟穩重的臉上寫滿了詫異。
那老者牽著馬,一直朝他走過來。
門後,從裏麵出來的姚氏無意中發現了這個英氣勃發的老人,但她隱在那兒沒作聲,她也感到一陣詫異。
“請問,”那老者衝著嶽飛問:“這兒是麒麟村嗎?”
嶽飛點了點頭。
“王員外住在這兒嗎?”老者又問。
嶽飛望了望老者背上的劍,又望了望他手中的槍,再次點了點頭。
老者也不由得打量了一番站在他麵前的這個成穩,早熟和沉默寡言的孩子。
他望著嶽飛笑了,那笑裏似乎充滿了喜愛,他笑的樣子是那樣慈祥。
“你知道他在家嗎?”老者又一次問。
“應該在家。”嶽飛說。
“好,謝謝。”老者心滿意足地說。
四十六
嶽飛仍站在那兒,望著老者的背影默默地出著神。
“你怎麼啦,飛兒?”站在屋裏的姚氏問。
嶽飛沒作聲,繼續劈他的柴。
“這孩子,”姚氏望著兒子笑著歎息說:“陌生人見了你,還以為你啞巴呢。”
“娘,”嶽飛抬起頭,喃喃地說:“這個人,我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是嗎?”姚氏說,她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四十七
王員外的客廳裏
三位員外仍舊在為他們兒子的事一籌莫展。
王安走了進來:“老爺,周侗老爺到了,現在門外求見。”
王員外:“你再說一遍,誰到了?”
王安:“就是關西的周侗老爺啊。”
王員外:“哎喲,是他來了!快請,快請!”
王員外一麵說,一麵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四十八
王員外的客廳裏
這時客人已經從大門進來了,王員外忙著招呼:“王安,快接過周老爺的東西。”
周侗順手把手中的槍遞給王安。王安接著,險些打了個趔趄。
“哎喲,好沉。”王安用力抱著那杆點鋼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大哥,”王員外望著風塵仆仆的周侗說:“這些年來,聽說你累積戰功,現在已經做了將軍了,今日是什麼風把你吹到寒舍來了。”
“咳,”周侗脫下鬥篷,解下包袱,滿臉怒容地說:“賢弟快別提這些鳥事了,提起這些鳥事我心裏就有氣。”
王員外:“兄長心中有事,何妨與做兄弟的說說。”
周侗:“這二位是……”
湯員外站起來揖道:“在下湯文仲。”
張員外也是一揖:“在下張達。”
周侗:“是湯張二位員外。”
二人都笑著再揖:“不敢當。”
王員外:“大哥,張員外和湯員外都是小弟的至交好友。”
周侗:“唔。”
四十九
在一個不顯眼的牆角,王貴正張大嘴巴,一眨不眨望著周侗的點鋼槍,那杆槍鐵杆烏亮,槍尖寒光熠熠。
“嘿,”王貴癡迷地望著槍,心裏想:“這死老頭哪來的這樣的好東西。”
五十
客廳裏
周侗放下手中的茶杯,捋著他那長長的銀須,憤慨地說:“各位老弟,唉……”
王貴躡手躡腳走到那杆槍前,他回頭朝大人們這邊望了望。
周侗:“當今聖上雖然英明,但無奈他總為蔡京、童貫一班奸佞所左右,這些人搜刮民脂民膏,鬻官賣爵,簡直無惡不作。”
這時,王貴伸手朝那杆槍抓去。
但他還沒來得及抓起,肩膀已被周侗伸手按住。
“喲,好沉。”王貴驚愕地仰頭望著槍尖輕聲說。
幾個員外也朝王貴望去。
周侗仍舊憤慨地說:“他們鬧得天下官逼民槍,盜賊蜂擁。先是浙江的方臘,後是山東的宋江,連年來國家戰亂不斷,老百姓流離失所。前年老夫隨童貫出征方臘,秀州城下一役,方臘的人馬,被我們打得大敗。隻因我勸童貫,不要殺戮太重,更不要牽連無辜百姓,童貫那廝不聽我的勸告,反而誣陷我勾結賊人,竟想要我老命,幸虧老夫在袍澤中還有點威望,他才不敢貿然下手。”
這時,王貴把衣袖一勒,把槍往肩上一扛,便不顧一切地走了出來。
五十一
王貴扛著槍一口氣跑到院子裏,然後往地上一插。
他一隻手扶著槍,一隻手揩著汗,嘴裏微微喘著氣。
“鬼家夥,這麼沉!”
這時王安走了過來,他望著王貴手中的槍,驚訝地問:“這是你從裏麵扛出來的?”
“別嚷!”王貴生氣地說。
“好,不嚷不嚷。”王安壓低聲音說:“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拿得動,少爺這麼小,卻……卻……這真是神力也。”
“是嗎?”王貴一麵說,一麵擺弄起槍來。
“嗨!嗨!”王貴踉踉蹌蹌地舞著槍,嘴裏一麵不住地喘著粗氣,還一麵“嗨!嗨!”地喊個不停。
這時,張顯、湯懷,還有湯懷的妹妹鳳嬌也穿過花園,跑了過來。
五十二
客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