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在一旁冷冷地說:"這種擔心我看完全沒有必要,聞朝廷已派張俊督師前去,怎能說三軍沒有統帥?"
牛皋:"哼,張俊用兵,你還不知道嗎,如果有功可占,他便會搶在別人前麵,若無十分把握,他便畏畏縮縮,什麼四大名將,他比劉世光也好不到哪裏去,隻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
王貴:"別人都是浪得虛名,隻有你牛皋才是常勝將軍,可惜你隻是個統製,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入不了名將行列。"
嶽飛:"罷了,牛皋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但兀術曾幾度敗在劉錡之手,王德人稱王夜叉,也頗算能戰。從地形上看,金軍雖占著優勢,但劉錡軍已至前線,必打頭陣,劉錡軍若打頭陣,已經先聲奪人,劉錡一勝,王德豈甘落後,所以柘皋之戰,我軍勝算,已在八成。"
董先:"元帥,這樣一個好機會,功勞都讓他人搶去,豈不可惜,我們不如輕騎急進,也去分他一杯羹。"
嶽飛:"將軍說笑了,人家的人馬,已經到了前線,別說是輕騎,我們就是飛騎也趕不到了。況且,隻要能擊敗金軍,哪一支隊伍還不都是一樣。同時,我們也可以讓兀術知道,不要以為繞過嶽家軍,他們便可恣意妄為。大宋的軍隊和將領,沒一個孬種。他妄圖一舉殲滅我大宋的美夢,可以休矣。"
牛皋:"哼,滅我大宋,真是做夢,若不是皇帝老子阻著,我們早打到他黃龍府去了。"
嶽飛:"閑話少說,自古兵貴神速,戰場瞬息萬變,傳令下去,各軍加速前進!"
眾將:"是!"
八 柘皋鎮外
天陰沉沉的,呼嘯的北風還帶著冬的寒意。
一望無垠的原野上,宋金兩軍展開了激戰。
從旗號上看,宋軍當先衝入敵陣的正是劉錡的人馬。
"兀術賊子休走,你爺爺劉錡來也!"
宋軍當中,當先一將,分開陣中正在廝殺的人馬,拍馬舞槍,直朝兀術的中軍衝來。此人正是足使金人聞風喪膽的宋將劉錡。
"對付你還用得著我們四王爺出馬,阿魯補在此,來將受死吧!"一員金將拍馬攔住了劉錡,兩員大將戰得難分難解。
九
在一片崗丘上,張俊伸長脖子,朝前麵張望著,他象在等待著什麼,一臉的焦慮和不安。
他的身後,是田師中和他手下那些將領,整個一支大軍,都停留在那兒。
一個士兵湊在同伴的耳邊輕聲說:"薑還是老的辣,我們跟著張大人,決不會吃虧。"
"是啊,"那個士兵點點頭:"這年頭,我們當小兵的,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傻子才願意在戰場上往前衝呢。"
"報!"一騎探馬飛奔而來。
那兩個士兵抬起頭來,探馬已來到張俊麵前了。
"快說,"張俊急不可奈地朝探馬喊:"前方的情況怎麼樣了?"
探馬:"啟稟大人,我軍與金軍在柘皋鎮外展開激戰,劉錡部首先發起衝鋒,王德、楊忻中,張子蓋等相繼並進,金軍抵擋不住,退過梁河,劉錡令人曳薪壘橋,頃刻即成,渡橋之後,王德、楊忻中分別迎戰兀術兩翼騎兵,王德首先擊敗敵軍右翼,劉錡揮師直搗兀術中軍,金軍全線崩潰,就連攻占濠州的金兵,亦盡行退走。"
張俊的表情由緊張而放鬆,由放鬆而興奮。
張俊:"啊,怪不得嶽飛連連得手,原來兀術的隊伍,如此不堪一擊。"
"嶽丈大人,"田師中連忙湊過來,輕聲說:"為今之計,嶽丈大人應火速令劉錡和進攻廬州的嶽飛馬上停止前進。"
張俊:"你的意思是……"
田師中:"那邊濠州城裏的金兵不也退走了嗎,嶽丈大人隻要派出一小支部隊和楊忻中到濠州城去轉一下,這樣一來,您豈不是把金兵趕過淮河的首功嗎?"
張俊:"嗯,好!"
田師中:"來人!"
二軍校:"卑職在!"
田師中:"你們二人馬上去通知嶽飛、劉錡二位將軍,說張大人有令,命他們的部隊停止前進,原地待命。"
二軍校:"是。"
他們立即撥轉了馬頭,飛馳而去。
十
前進中的嶽飛大軍
"嶽元帥!"
從張俊軍中來的那個軍校,大聲喊著,飛一般朝嶽飛追來。
"籲!"嶽飛勒住了馬,他不停地咳嗽著。
"元帥!"張憲關切地望著嶽飛。
嶽飛咳出了一口痰,感覺胸口一陣發痛。
張憲:"元帥,看來你病得不輕啊,要緊嗎?"
嶽飛:"沒關係,隻不過偶感風寒而已。"
嶽雲在一旁也很是擔心:"父帥,待孩兒傳軍醫給你看看吧。"
嶽飛擺擺手:"沒什麼,現在是緊急行軍之中,這點小病算什麼!"
"元帥!"那個軍校舉著令牌,朝嶽飛大聲說:"張大人有令,命元帥的人馬,暫停前進。"
嶽飛微微一驚,後麵的牛皋早按耐不住:"呸!我家元帥乃是都招討使,張俊算什麼東西?"
嶽飛:"匹夫不得無禮,現在我已經辭去了都招討使的職務,張大人奉旨督促增援兩淮各路人馬,自是三軍統帥。"
張憲:"請問張大人為何令我軍停止前進?"
軍校:"張大人說,貴軍跋涉辛苦,前線殲敵,張大人的人馬便可清除,況張大人接旨時,朝廷一再飭申,隻需把金軍趕過淮河即可,千萬不得越過淮河追擊金軍。"
董先、徐慶:"哼,又是這樣,朝廷都是什麼意思?"
王貴:"元帥,我們怎麼辦?"
嶽飛:"不好,大帥危矣!"
眾將都一片愕然。
嶽飛:"張憲、嶽雲!"
張憲、嶽雲:"末將在!"
嶽飛:"你二人引三千精騎,火速前進。"
張憲、嶽雲:"是!"
嶽飛:"牛皋、徐慶!"
牛皋、徐慶:"末將在!"
嶽飛:"你二人引本部人馬,與本帥隨後接應。"
牛皋、徐慶:"是!"
王貴:"大哥!"
嶽飛:"形勢危矣,我沒工夫與你多說,你與其他將軍引大軍隨後,不得稍有延遲,違令者軍法從事!"
王貴:"這!"
這時,牛皋已拔出劍:"兄弟們,都隨我來!"
刹那間,這支隊伍,投入了更緊急的行進之中。
十一
一陣隱隱約約的喊殺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聽到這異樣的聲浪,坐在軍帳中的劉錡猛地跳了起來。
"報!"
一個充滿驚驀的喊報聲,從帳外傳了進來。
劉錡出來一看,一騎探馬,穿過軍營,朝他飛馳而來。
劉錡:"這是哪裏的喊聲,張帥那邊怎麼樣了?"
探馬從馬上滾了下來:"啟稟大人,張大人與楊忻中將軍的人馬一到濠州城下,就被兀術埋伏的大軍重重包圍了,看來凶多吉少,而另一支金軍,在金將韓常的率領下,正朝我軍殺來。"
劉錡急得一頓足:"咳!"
十二
韓常帶著一大隊金兵,正旋風般朝劉錡大營殺來。
就在這時候,一將搖槍縱馬,率領一隊人馬,攔住了韓常大軍的去路。
"嶽飛在此,韓常休得猖狂!"嶽飛立在陣前,恍若天神般威武挺拔。
"嶽飛!"韓常不由得失聲喊。
嶽飛:"韓常匹夫,你前次通款,說是要歸順我大宋朝廷,為何出爾反爾?"
韓常勒住馬,臉上滿是愧色。
嶽飛用手中槍一指:"今日你我狹路相逢,爾尚有何言!"
韓常:"君候人馬,為何會在這裏?"
嶽飛:"我與兀術,勢不兩立,兀術既在這兒,嶽飛自然也會出現在這兒。"
韓常:"四王爺因畏君候虎威,才會避開君候的防區,而君候用兵,素來高人一籌,今放著上策不取,反受敵軍牽製,處處被動,這種打法,實在令韓常不解。"
嶽飛顯然被說到了痛處,一時無話可答:"這……"
韓常:"君候在上,韓常也並非朝三暮四的反複小人,韓常敬慕君候,雖有心歸順君候,奈何君候自己亦受朝中小人牽製,況且宋主為保全自己皇位,都甘願對大金俯首稱臣,而我降君候,還有何意義?"
嶽飛麵帶愧色,咳嗽了一聲,說:"莫非你今日要與嶽飛見過高下嗎?"
韓常:"與元帥對陣,韓常不敢,韓常非畏元帥之勇,而是敬元帥的為人,元帥若能脫離羈絆,號令天下,天下英雄,誰人不服。韓常這是心裏話,望元帥三思。"
嶽飛鼎然道:"你這樣的話,也曾有人對我說過,自古君為臣綱,嶽飛討李成,平楊幺,誅的都是那些無父無君的亂臣賊子,若為私欲,置綱常於不顧,那嶽飛與楊幺李成之徒何異?而天下蒼生又當何求?"
韓常拱手躬身:"我輩武夫,戰場舍生拚殺,隻知圖個富貴顯達,沒想到君候,事事處處皆以天下蒼生為重,實令我輩慚愧。自古仁者無敵,現張俊的人馬,已陷入兀術十萬大軍的包圍之中,若去遲了,張俊的小命未必能保,請將軍火速去救。"
嶽飛一臉的凝重,但在心裏已是存著感激。
韓常:"兒郎們,一邊閃開!"
眾金兵:"是!"
韓常:"君候!韓常有一言,請君候謹記。"
嶽飛:"請說。"
韓常:"聞君候與張俊,有朋友之誼,但此公為人未必是君子心術,君候日後需多加提防。"
嶽飛微微一驚:"此話怎講?"
韓常:"君候與之相交多日,難道相知還不如兀術嗎?"
嶽飛:"願聞其詳。"
韓常:"兀術若是不知張俊貪得無厭,投機取巧的心理,又怎能讓張俊鑽進他的籠牢?"
嶽飛朝韓常拱拱手:"好,我們就此別過。"
韓常:"君候請便,後會有期!"
望著嶽飛遠去的背影,韓常還在大聲高喊:"君候臉色不好,君候自己保重!"
十三
濠州城外
戰場上,到處是宋金兩軍士兵的屍體,兵器和倒下的旗幟。
"哎喲,哎喲!"
遍身是傷而且狼狽不堪的張俊,被衣甲不整的田師中扶著,由嶽雲和張憲陪著,一斜一跛地向嶽飛走過來。
嶽飛忙躬身行禮:"末將參見大人。"
"慚愧啊慚愧,"張俊傷心地哭了起來:"若不是嶽雲侄兒和張將軍來的快,愚兄險些就見不到賢弟了呀。"
嶽飛:"末將還求大人恕了嶽飛抗命之罪。"
張俊:"幾萬人馬,幾被張俊損失殆盡,張俊還有何臉麵再見世人。"
說著,他拔出劍來,便要自盡。
田師中忙跪下:"嶽丈大人!"
劉錡、嶽飛亦忙過來奪下張俊手中的劍。
張俊哭得更傷心了:"你們放開,你們放開,我張俊一生愛兵如子,幾萬弟兄,幾萬弟兄啊……"
嶽飛:"大人,勝負乃兵家常事,大人何必如此!大人負傷在身,還是趕快去休息吧。"
張俊仍在哭哭啼啼,田師中趕緊站了起來,扶走了張俊。
望著張俊遠去的背影,嶽飛不由得想起了韓常的那句話:"兀術若是不知張俊貪得無厭,投機取巧的心理,又怎能讓張俊鑽進他的籠牢?"
"報!"這時,一個探子來到嶽飛麵前。
探子:"啟稟元帥,韓元帥大軍,已至黃連鎮,兀術帶著殘兵,已倉皇退往淮北去了。"
牛皋:"元帥,河北戰場,我們放了兀術,不想這廝又來淮西搗亂,留著他終是禍患,現在各路大軍均集結於此,而兀術又已是山窮水盡,我們不如乘勝追擊,將他一舉殲滅,豈不痛快!"
嶽飛低下了頭,沒作聲。
張憲、徐慶等眾將亦熱切地望著嶽飛。
王貴:"你知道什麼,聖上有旨,不得越過淮河,這抗旨的責任,誰能承擔?"
牛皋氣惱地說:"咳,這都算什麼事嘛!"
嶽飛:"兄弟們連日辛苦,也該休息了,你們都下去,就地安營紮寨吧。"
眾將:"是!"
劉錡:"平日聽人說,元帥用兵如神,十分了得,劉錡心中不服,有了這次,劉錡算折服了。"
嶽飛一怔:"怎麼說?"
劉錡:"元帥因屢敗兀術而為人所稱道,而末將也與兀術打過幾次交道,一次也沒讓他占得便宜去,所以別人誇元帥,末將心中卻不服。而這次末將與元帥同受張俊申飭,元帥獨能料中玄機,而末將險些為金人所圖,可見元帥謀略,遠在劉錡之上。"
嶽飛微微一笑:"我還以為將軍所指何事,原來是這件事,將軍豈不聞古人言'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劉錡:"若是朝廷讓元帥主持北伐大計,劉錡願為前驅。"
嶽飛感慨地說:"江山殘缺,百姓流離,君父之仇未報,真是使人難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