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集
柘皋之戰 一
南宋皇宮內宮
悶悶不樂的趙構不住地踱著步,吳皇後小心翼翼地問:"陛下,莫非又有什麼事不如意嗎?"
趙構憤恨地說:"兀術那廝,全不把朕放在眼裏,屢屢相逼,真是可恨!"
吳皇後:"他們朝廷不是許和了嗎?難道他又興兵犯境?"
趙構:"得隴望蜀,貪得無厭,他竟再次發動大軍,侵我兩淮。"
吳皇後大吃一驚:"江淮毗鄰,他這不是要圖我臨安嗎?"
趙構:"愛卿休慌,朕已命張俊、楊忻中火速支援淮西。"
吳皇後:"陛下,張俊、楊忻中恐怕都不是兀術的對手啊!"
趙構歎了口氣:"是啊,朕也正為此心煩。為保萬全,朕又飭韓世忠、劉錡亦督兵往援,且令嶽飛進駐江州,可嶽飛已有表章上來,言其部將梁興,已在河北攻取衛、懷兩州,又在大名、開德二府劫了金國山東路的'金帛綱'和河北路的'馬綱',李寶等人也在山東不斷襲擊金兵。嶽飛的意思,是金兵出兵兩淮,開封方麵正好空虛,要求朕允許他再次北伐,言下之意,朕讓他進駐江州,乃是下策,所以未肯受詔。"
吳皇後:"這是國家大事,臣妾乃一女流,也不知用兵之道,但嶽飛的見解,似乎有些道理啊。"
趙構愁苦地歎了口氣:"朕的心意,嶽飛不明白,皇後也不明白嗎?"
吳皇後:"陛下的意思是……"
趙構:"天下蒼生,久已厭戰,幸秦檜一力主和,曆盡重重艱辛,好不容易與大金朝廷達成和議,如今才稍見端倪,豈可又大動幹戈,讓朕失信於天下。"
吳皇後:"這出爾反爾,不是金國人嗎?"
趙構:"失信者,非金國朝廷,乃兀術也,我大宋乃禮儀之邦,豈可依著那些武夫們胡來。"
吳皇後:"這……那陛下打算怎麼辦?"
趙構:"隻要朕能保住我大宋現有疆界,朕何複他求?"
吳皇後擔心地說:"可兀術是金國的王爺,權傾朝野,大金朝廷,實際上都是他說了算,而現在興兵犯境的也是他,陛下如之奈何?"
趙構:"韓世忠、劉錡雖是兀術的勁敵,而兀術所畏者,唯嶽飛而已,嶽飛如肯往援淮西,兀術必退。但嶽飛所上表章,所言似乎盡在情理之中,朕又能將之奈何?"
吳皇後:"陛下,這有何難,陛下上次不是也有法子讓嶽飛聽命與你嗎?"
趙構點點頭:"也隻有如此了。"
二
嶽飛的中軍大帳
監軍田大人從帳外進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對嶽飛說:"元帥,皇上有禦劄在此。"
看完趙構寫來的禦劄,嶽飛的心情越發沉重。
站在旁邊的張憲忙走過來:"元帥,皇上信中都說了些什麼?"
嶽飛半晌沒說話。
張憲:"莫非皇上執意要我們進駐江州,往援淮西?"
趙秉淵發牢騷地說:"也不知皇上怎麼想的,如今,梁興、趙雲、李寶他們,在河北、山東已攪得金人不得安寧,元帥所陳之策,乃是上上之策,為什麼皇上舍本求末,出此下策。"
帳下,有一個人正豎著耳朵,留心著他們的對話,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人稱刁兒的王俊。
牛皋:"元帥,皇上既然不納忠言,依老牛之見,幹脆江州也別去了。我們何必讓他呼之既來,揮之既去!"
望著牛皋,王俊那陰森森的眼中浮過一絲陰險的笑。
監軍望了望牛皋,又擔心地望了望元帥。
"匹夫,你說什麼!"嶽飛拍著桌子瞪著牛皋大聲喝。
"本來就是嘛,"牛皋低下頭委屈地說:"三軍將士也不知流了多少血,用多少性命,才收複那麼多失地,大哥也早就說過,金人之言不足信,和議不可恃,前麵已有那麼多次的教訓,可皇上還是聽信奸人之言,委屈求和,用十二道金牌將我們從前線召了回來。如今我們席未安寢,就讓我們去淮西抵禦金人的侵犯,雖說是保家衛國,但皇上怎麼可以把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上。元帥去問問三軍將士,誰沒有此感?隻是他們都不說出來,我牛皋是個死也要說痛快的。若是老牛犯了不敬之罪,就請元帥把老牛綁了,見了皇上,老牛也是這麼說。"
帳下,王俊偷偷暗示著王貴,王貴隻作不知,沒作聲。
嶽飛猛然拍案而起:"來人啊!"
帳下眾將都一怔,兩個執刑的小校立即走了過來。
嶽飛:"給我將這匹夫拿下!"
小校:"是!"
兩個小校將牛皋的雙手扭在背後。
嶽飛盛怒:"大膽匹夫,狂語惑眾,蠱惑軍心,給我拖下去,仗四十,然後禁下,本帥回師之日,再交皇上發落。"
小校:"是!"把牛皋壓了下去。
牛皋拚命掙紮著:"元帥,元帥,你仗我四十沒關係,但千萬不要禁我,我老牛就是死,也要死到戰場上去,元帥!"
嶽飛:"你不是不願出征嗎?我如何讓你死到戰場上去?"
牛皋:"不是的,元帥,那是老牛的氣話!"
徐慶忙上前一步:"元帥,牛皋生性魯莽,你就饒了他吧。"
田大人:"元帥,牛將軍素來口無遮攔,你是知道的,這次看在下官的薄麵,你就饒了他吧。"
嶽飛:"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叫我如何饒他!"
張憲:"元帥,仗他四十,就算他自討苦吃,與其將他禁下,不如讓他留在軍中,戴罪立功。"
眾將:"是啊,元帥,你就饒了他吧。"
嶽飛皺著眉頭,無奈地朝眾將揮揮手。
三
從中軍帳中退下來,王俊朝王貴湊了過來。
王俊:"將軍,剛才元帥險些演了一場揮淚斬馬稷的好戲,哼哼,有意思。"
王貴厭惡地瞪了王俊一眼。
王俊試探地問:"將軍,牛皋也算是你的兄弟,眾將都替他求情,將軍為何一言不發?"
王貴的鼻子裏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去。
王俊自嘲地笑笑:"我王俊沒什麼本事,處處都受張憲那些人的鳥氣,整個嶽家軍也沒幾個人瞧得起我,我與將軍是一筆難寫兩個王字,總覺得與將軍……"
王貴冷笑一聲,打斷了王俊:"刁兒,你少跟我套近乎。今天我不說話,是因為那個黑炭太放肆,元帥才不得不使使他的煞威棒,我才沒必要跟腳湊數,去討好那廝。可你呢,你可別忘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當初若不是他把你從馬五手裏救出來,你早成了金人的刀下之鬼了。"
王俊一時語結:"我……"
王貴蔑視地瞥了一眼王俊,大踏步走開了。
剩下王俊一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將軍……我……"
四 王貴府內
王貴剛從外麵回來,玉兒忙過來為他解下披風,緊接著幾個侍姬也走了過來,接頭盔的接頭盔,卸甲的卸甲。王貴一麵把脫下的頭盔遞給一個侍姬,一麵望著玉兒問:"郎中來過了沒有,她現在怎麼樣了?"
玉兒顰著眉頭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郎中來過了,看來這病很棘手。"
王貴:"什麼事她都想充英雄,這回她是自作自受。"
玉兒:"你不過去看看?"
王貴沒作聲,沉沉地坐了下來。
一個長得稍有幾分姿色的丫頭端過茶來,含羞作態地說:"老爺請用茶。"
王貴望了那丫頭一眼,接過茶,仍舊沒作聲。
玉兒關切地問:"將軍又要出征了?"
王貴沉沉地點了點頭。
玉兒的眼眶紅了,她忍不住把臉轉到一邊,偷偷地試著淚。
王貴有幾分厭煩地說:"你又怎麼啦?"
玉兒沒作聲。
王貴:"她真的病得那麼重?"
玉兒點了點頭。
五
湯鳳嬌房中
湯鳳嬌倚著引枕,斜靠在床上,王貴坐在床前,一勺一勺地給湯鳳嬌喂著藥。
"你又要出征了?"湯鳳嬌說話都有些吃力。
王貴:"你安心養病,這些事你少管。"
鳳嬌:"皇上是讓大哥去救淮西,還是收複開封?"
王貴:"你聽清楚我的話沒有?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有精力操這份閑心。"
鳳嬌有些生氣:"你……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身為都統的夫人,這怎能算是閑心!"
王貴:"你這脾氣,我不知你幾時才能得改,都統夫人怎麼啦?難道你沒聽說,皇後還不得幹政,你一個什麼夫人算什麼!"
湯鳳嬌咳了咳,喘息著說:"王貴,這些事,我不想跟你爭,難道你沒看見,這天下不太平,男人不能幸免,女人……不是更可憐嗎?為什麼天下的事……女人就不能關心?"
王貴:"你看你說得越來越離譜了,你是尋常百姓的妻子嗎?我幾時讓你流離失所了?這天下事女人關心,女人關心就有用?都病成這樣了,別沒事自尋煩惱。這出兵的事,大哥都作不了主,你關心又有何用?即使作得了主,我的話他也未必肯聽,何況是你。"
鳳嬌沒作聲,她的眼睛紅了,象是看陌生人那樣看著王貴。
王貴覺得妻子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你怎麼啦?"
鳳嬌還是那樣瞪著他。
王貴:"你生氣了?"
鳳嬌:"我覺得你與大哥越來越生分了。"
王貴哼了一聲:"現在人家眼裏就隻有一個張憲,這能怪我嗎?"
鳳嬌:"你有點良心好不好,嶽家軍中,除了大哥還兼著神武軍都統製,還有誰是都統製?沒有大哥,你能有今日?"
王貴:"可他讓張憲做了神武軍副都統,儼然成了他的副手,他幾時還把我這個一直跟隨他的兄弟放在眼裏!"
鳳嬌氣得又猛咳了起來:"你……你出去,你太讓我失望了!"
王貴霍地站了起來,把手中的藥碗塞在丫鬟的手中:"哼,出去就出去,大哥,大哥,你心裏一直就隻有大哥!"接著便憤憤地走了出去。
六 嶽飛府內
燈下,嶽飛聚精會神地看著書。
"老爺,"李夫人把手中的針線收拾好,說:"衣服補好了,也穿上試試,看看補得平坦不平坦。"
"嗯。"嶽飛站了起來,讓夫人替其把衣服穿上。
李夫人溫情地望著丈夫問:"怎麼樣,舒服嗎?"
嶽飛微微一笑:"又不是小孩子穿新衣服,什麼舒服不舒服?"
李夫人:"妾身是說,讓女人伺候的感覺是不是很舒服?"
嶽飛舒了一口氣,仿佛在細細體會其中的滋味:"哦,是跟自己穿衣服時的感覺不一樣。"
李夫人的腦海裏又浮現出吳階帶著阿嬌和阿曼來見嶽飛的情景,不覺出神地一笑。
嶽飛:"夫人在笑什麼?"
李夫人:"沒笑什麼,老爺還記得那個阿嬌和阿曼嗎?"
嶽飛:"什麼阿嬌阿曼?"
李夫人故作嗔怒:"老爺怎麼能忘了,就是吳階將軍帶來的那兩個美人啊。"
嶽飛又拿起了手邊的書卷:"夫人提他們幹什麼?"
李夫人:"吳將軍說老爺身邊缺少伺候的人,是特意讓她們來伺候老爺的呢。"
嶽飛:"這都是陳年舊話了,夫人還提他幹什麼?"
李夫人:"依我看呀,還是你那位兄弟會享受。"
嶽飛回過頭來:"你是說王貴?"
李夫人:"那日我見他回去。解披風的解披風,卸甲的卸甲,接頭盔的接頭盔,搖扇的,端茶的,一大群人伺候著呢。"
嶽飛:"他跟我不同,人家可是從小讓人伺候慣了的。"
李夫人:"他現在也是都統製了,有些事情,老爺多給他些麵子。"
嶽飛:"怎麼了,鳳嬌對你說了些什麼了?"
李夫人:"那倒沒有,我總覺得你們不如從前那麼親了。"
嶽飛:"與別人他顯得格格不入,整日與那個人稱刁兒的王俊泡在一起。如果事事都要遷就他,軍紀何在?"
李夫人:"我認識你們也很多年了,湯懷不用說,張顯依舊是那麼古道熱腸,隻有他,官是越做越大,人也似乎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
七
從鄂州通往江州的官道上
旌旗招展,塵頭滾滾,嶽家軍的大軍正在緊急行軍之中。
"籲!"
一陣緊急的馬蹄聲過後,一騎探馬,來到嶽飛麵前勒住了馬。
探馬:"啟稟元帥,兀術大軍,攻占壽州後,其前鋒已至曆陽,王德將軍的大軍,渡采石磯,夜入和州,擊敗金軍前鋒,兀術退保昭關,王德將軍再次擊退金兵,收複含山及昭兵。楊忻中將軍的三萬人馬,亦由杭州趕去。劉錡將軍的人馬,由太平渡江,與金兵會戰於青溪,兩戰皆捷。現兀術調集十萬大軍,駐紮在柘皋,他們擺開陣勢,專等我方會戰。"
嶽飛:"知道了,領過酒肉令牌,火速再探再報!"
探馬:"是,遵命!"
張憲:"元帥,柘皋地處平原,利於疾驅,金人以騎兵為主,地形上明顯占著優勢,所以兀術把會戰的地點選在那兒。王德、楊忻中,劉錡諸路人馬,又互不相統屬,我真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