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字人：“你是範通判……”
萬俟卨：“見了我的字，他自然會買你的字畫。”
賣字人還是有一絲的疑惑：“這……”
萬俟卨站起來就要走：“不相信老夫，你就別去好了。”
賣字人：“我去，我去，看得出來，您是個德高望重的長者。”
他卷好字畫朝旁邊一個年輕人說：“王二兄弟，幫我看一下字攤。”
王二：“好嘞！”
賣字人匆匆地走了，那個跟班忍不住笑起來。
但萬俟卨那張皮是皮，骨頭是骨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八
大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在大街上繼續遊蕩的萬俟卨突然站住了。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個背著包袱，行色匆匆的漢子正朝這邊走來，此人正是兀術多次派往臨安的哈迷蚩。
“金國人！”
萬俟卨輕聲嘀咕著：“他又到這兒來幹什麼？”
萬俟卨朝跟班招了招手：“你過來。”
跟班：“是。”
萬俟卨：“去，跟著這個人。”
跟班：“就是背著包袱的那個老鼠臉嗎？”
萬俟卨：“看他去了什麼地方，然後回來告訴我。”
跟班：“是。”
九
萬俟府萬俟卨書房
“大人，”那個範通判雙手托著那幅字，畢恭畢敬地呈了上來：“您要的這軸字，學生給您送來了。”
萬俟卨展開了字畫，細細地看著：“嗯，是幅真跡，範大人你也來看看，不會是贗品吧。”
範通判：“學生才疏學淺，實在難以分辨，大人學識淵博，真偽還能逃得過您的眼睛嗎？”
萬俟卨：“就這張破紙，管他娘的真偽。我一生沒別的嗜好，就愛這幾樣古董，附庸風雅罷了，哈哈哈哈……”
範通判欲言又止：“大人……”
萬俟卨：“哦，對了，大人付了多少銀子？”
範通判：“不，大人，您別誤會，學生不是這意思……”
萬俟卨冷冷地說：“知道了，大人為官清廉，等到吏部考核的時候，本官會為大人提個醒。”
範通判感激涕零地連連說：“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學生這就告退，這就告退。”
當那位範通判消失在門外的時候，他派去跟蹤哈迷蚩的那個跟班正好從外麵回來。
萬俟卨輕蔑地說：“這樣的二百五，居然也坐了通判了。”
跟班：“老爺，範通判把畫送來了？”
萬俟卨：“說你的正經事吧。”
跟班忙湊了過來。
萬俟卨聽著聽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跟班：“大人，那是什麼人？”
萬俟卨：“混帳東西，這是你該問的嗎？”
跟班：“小人該死，這烏鴉嘴，該掌，該掌。”
萬俟卨：“這件事你對誰也不要說。”
跟班：“是。”
十 秦檜府
王氏：“相爺，四殿下又說什麼事來著？”
秦檜：“還能有什麼，他說他可以配合我的計劃，但他讓我這次務必除去嶽飛。”
王氏沉默了片刻，突然，他激動得咬牙切齒地說：“這個嶽鵬舉，他早就該死了。”
秦檜：“要除去嶽飛，豈用他兀術提醒，嶽飛現在雖去兵權，又免了職務，隻是他在朝野聲望太高，一時急切難以下手。”
王氏：“我說相爺，這有何難，這朝中的大員，去去留留，生生死死，還不都是相爺一句話的事。何況現在朝中想討好老爺的哈巴狗多的是，這些事老爺不會招呼他們去辦嗎。至於那些小民要說什麼，老爺就讓他們去說好了。權力掌握在老爺手中，難道誰還敢造反不成！”
秦檜點點頭：“嗯，沒錯，夫人說得有理。”
王氏：“相爺不忘了妾身的好就是了。”
十一
萬俟府（夜）
燈下，萬俟卨的夫人往左右瞧了瞧，擔心地問：“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老爺還跟著他？”
萬俟卨沒作聲。
萬俟夫人：“秦檜裏通外國，就是賣國。老爺跟著他，豈不是……”
萬俟卨：“我與嶽飛，已勢成水火，我不跟著他，難道你叫我跟著嶽飛？”
萬俟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賣國奸臣的罪名可……，而且秦檜是個笑裏藏刀的人，我怕老爺……”
萬俟卨：“夫人別忘了，我也是個笑裏藏刀的人。”
萬俟夫人還是一臉的擔心：“老爺！”
萬俟卨：“什麼忠臣奸臣，人生富貴才是最重要的，誰管他死後名聲，那是迂腐之見！”
萬俟夫人：“老爺，秦檜處處防人，以老爺的為人，他怎能不防，隻怕他將來容不得你。”
萬俟卨：“不除嶽飛，難消我心頭之恨。他賣他的國，我泄我的憤。既然我們都湊到一起來了，嶽飛就隻有自認倒黴了。至於我與秦檜，所有的事情以後再說。”
十二
嶽飛府 私塾課堂
書房裏，一派肅穆。
嶽霖、嶽震、嶽霆都禁襟危坐在自己的課桌前。
發言之後的嶽雷站在那兒，等待父親的示下。
銀屏給父親端上茶，也在父親書案的橫頭坐下。
嶽飛對嶽雷：“你坐下吧。”
嶽雷：“是。”
嶽飛：“前些日子，為父戎馬倥傯，國事匆忙，從未過問你們的學問，為父趕到實在慚愧。”
李夫人笑著說：“老爺，孩子們麵前，你還客氣什麼。”
嶽飛：“為父今日親自到你們的課堂來，一是今日先生家中有事，二是你們都這麼大了，父子們還從未正正經經地聚過幾回。為父不希望你們將來入朝為官，也不想考核你們的章解，隻想與你們談談自己對聖賢之言的體會心得。所以你們也沒必要嚴肅得象個小老夫子似的。”
聽了這話，幾個孩子都笑了起來。
十三
秦檜府（在同一時間內）
秦檜府內，秦檜和張俊，萬俟卨也正相談甚歡。
秦檜：“張大人請看，這是金國四太子兀術殿下寫來的國書，人家已經說了，要想真正達成協議，除非嶽飛死，否則一切免談。”
張俊接過書信看了看。
張俊：“為了國家，隻有讓他死！”
萬俟卨忍不住笑了一下。
秦檜：“萬俟大人笑什麼？”
萬俟卨：“豈止是兀術四殿下要他死，我看他嶽飛敢跟相爺和張大人唱反調，他就該死！”
張俊：“那萬俟大人有什麼良策嗎？”
萬俟卨：“我跟丞相已經說了，這件事我們都聽大人的。”
張俊連連擺手：“我張俊是個粗人，隻會行軍打仗，丞相與大人，飽讀聖賢詩書，不僅有治國安邦之才，而且更多機智權謀之變，怎麼反倒笑話張某。”
萬俟卨：“大人此言差矣，誰不知道你張大人是文武全才。”
秦檜：“罷了，口舌之辯就沒有必要了。依我看，如想要嶽飛的命，除非有人告他謀反！”
萬俟卨詢問性地望著張俊：“張大人？”
張俊沉思著，沒作聲。
十四
嶽飛府
孩子們都全神貫注地聽著父親對經文的講解。
嶽飛：“……所以，為父認為，大學一書，大人之學也。我所說的大人，並非是現在官場中那種稱謂，而是指品德高尚的人。換句話說，它實則是一篇教人如何做人的大學問。聖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切該以修身為本。如果一個人不明正道，不能潔身自好，其本亂而末治，那麼人世間則可能完全是另一種樣子。聖人還說，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能得。何謂知止？即大學之道：在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隻有明白了什麼是人世間最完美的德行後，再考慮一個人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你才會有良好心得。明德為本，新民為末，就是說，凡事從自己做起，然後推己及人，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故聖人說：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十五
秦檜府
正當嶽飛在為他的諸子們講述《大學》首章的時候，秦檜那班枉讀聖賢經書的齷齪小人，正在煞費苦心地設計著怎樣陷害這位胸襟坦蕩的民族英雄。
秦檜：“讓他的部下來告發他，倒不失是一個好辦法，但嶽飛愛兵如子，而他部下那些將領，多是他的莫逆之交，這能成嗎？”
張俊：“我想這事也沒什麼，豈不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萬俟卨：“張大人的意思是隻要我們許以高官厚祿，自然會有人出賣自己的靈魂？”
張俊：“除此之外，你說怎麼著？”
萬俟卨：“大人要知道，哦，是了，好像聽說大人曾問過他帶兵要術，他說過哪五個字來著？”
張俊：“仁、信、智、勇、嚴。”
萬俟卨：“這就是了，後麵那三個字姑且不說，他僅用仁，信二字，便讓他那些部下們對他信賴得五體投地了。”
張俊：“照大人這麼說，這個辦法是行不通囉？”
萬俟卨：“不，塘頭堰壩，焉無浸漏。就他最後一個‘嚴’字，他那麼多部將，焉能沒有一個不恨他的。”
張俊：“大人做過他的幕僚，這一點大人應該最清楚。”
萬俟卨：“他部下有一個人，大人也應該清楚。”
張俊：“是誰？”
萬俟卨：“諢號刁兒的王俊。”
張俊：“啊，是有這麼一個人，是有這麼一個人。”
萬俟卨：“大人是貴人多忘事，若不是大人提拔，此人現在恐怕還不過是一名管事呢。”
張俊：“我記起來了，平定江淮的時候，他也算有功於我，後來他也曾多次來我營中告狀，說他在嶽飛帳下，屢受張憲壓製。”
秦檜：“此人現在居何職？”
萬俟卨：“他乃嶽飛帳下一名統製。”
秦檜老謀深算地搖搖頭：“僅憑他的告發，恐怕尚有欠妥之處。”
萬俟卨：“那是為何？”
秦檜：“嶽飛帳下那麼多統製，他即是受張憲壓製，肯定跟嶽飛關係也不好，嶽飛既要謀反，豈能是一個既不是心腹，職位又不高的王俊獨知？這事恐怕說不過去。”
張俊：“我倒是想起一個人，若得他來指證，嶽飛便是插翅難飛。”
萬俟卨：“誰？”
張俊放低了聲音，三個腦袋便緊緊地湊到了一起。
十六
嶽飛府
夜，已經很深了，還在燈下看書的嶽飛看著看著，終於又忍不住發著呆，長長地歎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