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集
被貶出京師 一
“哎喲!爹,爹爹救我!”
一個尖銳的女孩的的哭叫聲,從當街的一家茶館內傳了出來。
茶館外,擠滿了憤憤不平的看熱鬧的群眾。
整個茶館裏的茶客幾乎都散盡了,在當中一張茶桌上,堆放著一堆彩禮。
一個長得頗有幾分姿色的少女,被一群惡奴死死地拉著,她正拚命掙紮著向他的父親哭喊求救。
一個中年婦女已被推倒在地,她撕心裂肺地哭著:“你們這些不得好死的,天殺的……”
少女的父親,也在幾個惡奴的撕扯中掙紮:“天啊,王法何在!你們這些強盜,老漢跟你們拚了!”
一個穿著大紅吉服,身上披著紅花的青年走過來,朝那個老漢嬉皮笑臉地一鞠躬:“老丈人,你給小婿點麵子好不好,你的女兒嫁誰不是嫁,難道嫁給我張大少爺做個三房,還會遜於李家那個窮酸。”
“呸!”那老漢一口啐來:“你這個天殺的,誰是你老丈人!”
張大少爺被啐了滿臉的唾沫,頓時惱羞成怒,他三角眼一睜,飛起一腳,把那老漢踢倒在地。
“爹!”那女子不顧一切地朝父親撲去。
“你們都幹什麼,還不給我拉走!”張大少爺朝惡奴們大聲吼。
“是!”惡奴們把那女子架了起來,那女子尖叫著,掙紮著。
張大少爺走了過去,把一塊手絹朝她嘴裏一塞,惡狠狠地說:“我讓你叫,我讓你叫!”
那女子再也叫不出來了。
張大少爺:“把她手腳捆住。”
幾個惡奴走上來,七手八腳地把那姑娘捆了個結實,然後架著往一乘花轎內塞去。
“良辰已到,起轎!”一個家奴大聲喊。
於是,轎子升了起來,炮竹響了起來,嗩呐吹了起來,那位張大少爺翻身上馬。
“秀兒,我的秀兒……”悲痛欲絕的茶館老漢猶自撲出來伏在門邊喊。
望著那漸漸遠去的搶親隊伍,那些看熱鬧的老百姓漸漸圍了過來。
百姓甲:“天啊,這是什麼世道,這離皇城才幾步啊,這種沒王法的事就有人幹得出來,今後咱們這小百姓的日子還怎麼過!”
百姓乙:“難道你們不知道,這張大公子是誰?這朝廷啊,除了丞相,就算他伯父的官大了。”
百姓丙:“這丁老板也倔,一個女兒,嫁誰不是嫁,人家體體麵麵地來求親他不答應,偏要弄成這樣。”
百姓丁:“你知道什麼呀,這張大少爺那大娘子,父親也是個官兒,又是醋壇子。他那二房,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丁老頭就這麼一個女兒,怎麼舍得往虎口裏送啊。何況這秀秀許的人家,雖不是官宦子弟,也是個秀才,這過去又是一家一當,沒準將來還能考個一官半職的。”
二
那迎接新人的大轎一閃一閃的,嗩呐,鑼鼓響個不停,一派喜氣。
按照這一天新人大於天的習俗,一位官爺連忙從馬上下來,帶著他的隨行人員以及三乘小轎避在一旁。
“嗚嗚……”被捆在轎內的丁秀秀拚命地掙紮著,含混不清地嗚嗚地哭叫著。
“爹!”聽到這奇怪的聲音,嶽雷詫異地朝父親喊。
這奇怪的聲音嶽飛也聽見了,他的眉頭不禁擰了起來。
“大哥,”嶽飛攔住了一個看熱鬧的漢子,指著那乘花轎問:“這是怎麼回事?”
那漢子狡黠地望了嶽飛一眼,然後搖搖頭說:“我說這位爺們,看樣子你也不是什麼大官,這事兒你管不了,你還是走你的路好。”
“放你娘的屁,”王橫站在那兒瞪著眼睛喝道:“隻要是違法的事兒,就是皇子皇孫我家老爺也敢管,什麼鳥人這麼大膽,此去皇城不過四十裏便這樣放肆!”
那漢子:“違法不違法,也隻是個強搶民女的小事。說出來也不怕嚇著你,此公的伯父,就是當朝知樞密院事的張俊張大人,此公名叫小霸王張通,怎麼樣,這位老爺敢管嗎?”
王橫激憤地喊:“老爺!”
李夫人擔心地望著嶽飛:“老爺!”
嶽飛冷峻的麵孔下藏著幾分怒氣:“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不肖子侄!”
銀屏也擔心地望著他爹:“爹!”
嶽飛:“王橫!”
王橫:“小人在!”
嶽飛:“你去把那位張少爺請來見我。”
百姓中有人在小聲嘀咕:“王橫!”
王橫:“老爺,他要是不來呢?”
嶽飛:“那就要看你的了。”
一百姓的臉上流露出驚喜的神色:“哎,王橫,嶽家軍中,不是有馬前張保,馬後王橫嗎,莫非這位老爺就是嶽爺!”
王橫興奮地高聲說:“老爺放心,萬馬軍中王橫尚且不怕,還怕這幾個鳥人!”
“嶽爺,是嶽爺!”百姓中有人興奮地喊起來。
嶽飛:“你千萬不要弄出人命來,弄出人命,我可不會保你!”
王橫一邊走,一邊答:“是!”
三
在眾目睽睽之中,王橫扭著張通,就象老鷹抓小雞似的在嶽飛麵前放下。
王橫:“跪下!”
嶽飛:“張通,你認識我嗎?”
張通抬起頭,臉上露出驚驀的神色:“嶽……你真是嶽飛,嶽飛叔叔。”
嶽飛:“張通,你可知道強搶民女,該當何罪!”
張通:“冤枉啊,叔叔,你聽我說……”
嶽飛憤怒地:“住嘴!”
張通:“是。”
嶽飛:“我不是訊官,這裏也不是公堂。你不要以為你伯父官居極品就沒人敢管你。若這件事情讓禦史們知道了,隻怕你伯父也要讓你這不肖子孫坑了。我若把這件事告訴你伯父,隻怕他也饒你不得。”
張通連連磕頭:“嶽叔叔饒命,嶽叔叔,小侄知錯了,小侄再也不敢了,嶽叔叔……”
嶽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這件事我還是要告訴你伯父。當著鄉親們的麵,把這位小姐放了,把你的聘禮收回去吧。”
張通:“是,是,小侄遵命。”
四
放走了張通,嶽飛剛要上馬,丁秀秀一家三口,早拜伏在道旁了。
丁老漢:“嶽老爺,你真是我們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啊,此恩此德,叫小老如何報答才好啊。”
嶽飛連忙扶起:“大哥不必如此,保境安民,是大宋官員應盡之責。嶽飛自愧無才,不能致君如堯舜,而徒令小民籲歎。但這件事大哥放心,嶽飛自會修書告知他的伯父。張大人為了自己的官聲,也會申飭他的。為免是非,大哥還是擇個日子,把令媛送到婆家去吧。”
丁老漢感激地說:“是,是,嶽老爺說得有理。”
五 街口
嶽飛帶著他的家小,上馬走了,街上的百姓,全都在他的身後跪下來,他們口口聲聲地喊著:“嶽老爺,嶽老爺……”甚至還有人在哭著喊:“為什麼朝廷就容不得你這樣的好人啊!”
六
張俊府內
“你這孽畜!”憤怒的張俊一伸手,便給張通一個耳光:“我張俊的臉都叫你給丟盡了!”
張通捂著臉,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張通:“伯父,小侄冤枉,小侄確實是被冤枉的啊,小侄雖不應該納妾,但小侄並沒有強搶民女啊。”
張俊:“怎麼說?”
張通:“那日小侄去丁家茶館喝茶,小侄見他家的女兒秀秀長得標致,見色心動沒錯,可小侄去迎娶她,也是三媒六禮。他女兒先許李家,那是他家嫌貧愛富,貪我彩禮,這些事小侄可是毫不知情啊。”
張俊:“既然這樣,他嶽飛何必小題大做!”
張通賊眉鼠眼地湊了過來:“何止這些,他還說了些更難聽的呢。”
張俊的臉冷若冰霜:“他還說了些什麼?”
張通:“他說,他丟了官,全是伯父害他。”
張俊:“那都是萬俟卨一夥參他,關我甚事!”
張通:“他說伯父與他們全是一夥的。”
張俊:“好你個嶽飛,他還說了些什麼嗎?”
張通:“他還說,隻要金國大兵壓境,皇上一定還會起用他,隻要皇上起用他,他不會放過伯父的。”
張俊陰沉著雙眼說:“哼,隻怕我不會等到他有那一天!”
七
臨安城大街上
臨安地處江浙,本來富饒,當南宋朝廷穩定下來,這個偏安於一隅的皇城就顯得格外繁華。
大街上的店鋪,鱗次櫛比,商客遊人,往來如織。在這眾多的遊人當中,有一張瘦骨嶙峋的我們熟悉的麵孔,那張麵孔上寫滿了陰險和歹毒,但當狼不齜牙的時候,人們還是無法判斷狼凶狠的程度。擁有這張麵孔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萬俟卨。此時的他沒有穿朝服,而是穿著與巨商富紳沒有區別的衣服。他帶著一個跟班,在街上東瞧瞧,西看看,停停走走。
在一個字攤前,他站住了。
一幅紙色陳舊,龍飛鳳舞的狂草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的眼睛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這又是一幅蔡襄的真跡!”他一麵想,一麵把手伸了過去。
“這字是你寫的?”看了一會兒,他盯著那個賣字的問。
“不,這可是小可祖上的寶貝,因為急需錢用,小可才……忍痛割愛。”那個賣字的三十出頭,顯得有些木訥,一副窮困潦倒的樣子。
萬俟卨:“要多少錢?”
賣字人:“您……您看清楚給吧。”
跟班:“我們老爺可是專收古玩的裏手行家,難道還……”
萬俟卨瞪了跟班一眼,那跟班頓時把話頓住了。
賣字人:“那就好,是識者好說話,家祖蔡襄,他的真跡,雖說不上稀世之寶,但也有……一字值千金之說……”
萬俟卨故作不耐煩地說:“我是問你這字要多少錢?”
賣字人:“三……三十兩,怎麼樣?”
萬俟卨:“什麼,這破玩意要三十兩?”
賣字人:“這位先生,確實是晚輩無能,才拿著祖上的寶貝來賣,我家急需錢用……這三十兩銀子,少了不能賣。”
萬俟卨的眼珠子骨碌一轉:“給我卷好。”
賣字人有些意外:“三十兩,你同意了?”
萬俟卨:“你哪來這麼多廢話!你給我送到臨安府通判範老爺家去吧。”
賣字人:“這……”
萬俟卨:“你不敢嗎?”
賣字人:“不是不敢,隻是……”
萬俟卨想了想:“你這裏有現成的筆墨,我給你寫幾個字去。”
他坐了下來,提起筆就寫。
“哎喲,”望著他的字,賣字人驚叫起來:“看不出來,你這字,嘖嘖嘖,簡直也是一代名手啊。”
萬俟卨把寫好的字遞給賣字人:“把這個拿上,帶著字畫到通判府換銀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