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君親師,不經老師的許可擅動老師的物品在劉伯強看來那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何況恩師沒有別的愛好,唯有對品茗情有獨衷,偷喝他的茶不是奪人所好嗎?師弟的解釋讓惴惴不安的劉伯強心寬了不少。
“怎麼隻有一個人,恩師呢,恩師去哪裏了?”老師孤寡一人在廣寧城內也隻有和趙行及自己走的近些,見老師不在學堂內劉伯強詢問起老師的行蹤。
“廣寧新來了個巡按禦史,是老師的老友,大早就和幾個官員來尋老師,幾人在室內說了會兒話,見大雪越下越大就一起去城外賞雪了。”
“巡按禦史?賞雪?”劉伯強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得到師弟的肯定答複後,劉伯強覺得有些疑惑,跟著老師幾年了也不知他還有舊友在朝廷為官。每年遼東鄉試中舉的不過四、五十人,而考生確有幾千之多,自己熟讀四書五經,八股文章做的更是連老師也讚口不絕,可考了三次次次名落孫山。年齡越大記性越不好,特別是成婚以後家中瑣事煩身,自己更覺得心力交瘁。如果老師在官場上有舊友,秋闈時分自己和師弟也有人照應。雖說妻子伯父已經答應代為向遼東巡撫疏通,但劉伯強一想起妻子那趾高氣揚的模樣就來氣,還沒有沾到她孫家的光就整日嘮叨個不停,萬一事情成了那自己豈不是要被妻子數落一輩子。自己恩師的老友照應那就另當別論了,老師委托舊友關照自己的學生在大明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伯強兄,伯強兄”趙行見師兄默默地發呆,輕輕推了他幾下。
“哦,剛才想些事情,故有些走神。”
少年好奇地問道:“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入神?”
“廣寧太學中廩生(官府供給膳食的稱廩膳生員)就你我兩個,你還小有的是時間。而我已三十有六,今年乙科再不高中就要再等三年,三年後已快不惑之年,那時想再考就難於上青天了。如果老師在官場上有熟人,八月鄉試也能照顧一、二。”劉伯強唉聲歎氣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伯強兄,不管有沒有人照顧你今年肯定能高中的。老師不是說你的八股已經如火純青,遠非一般舉子相比嗎?”少年試圖安慰有些頹廢的劉伯強。
“哎,你是沒有參加過鄉試不知道裏麵的名堂。賄買、夾帶、請人代考比比皆是,那時候我年輕氣盛,總想憑借自己的真本事考取功名,次次碰的頭破血流後才知道當初是多麼的天真。”
“阿,還能這樣,那還考個球。”少年以前聽說過科考裏麵的名堂多,但是總認為那是無稽之談,現在聽自己師兄也這麼說,情急之下暴出了粗口。
“斯文,斯文,你是個讀書人,說話怎麼如此粗劣不堪,讓恩師聽見少不得又是一頓教訓。”劉伯強不是第一次聽見師弟的粗口,雖說次次提醒但對方依舊不改,但作為師兄還是希望師弟言談符合讀書人的身份。
“嗬嗬,知道了,師兄下次一定改。”
同樣的話劉伯強老繭都聽出來了,明知師弟下次還會暴粗口但對方的態度還是令劉伯強感到滿意。
“要想考據功名就要熟讀四書五經,你肚子裏的那點貨考童試是不成問題,但是要中乙榜還得下一番苦功夫不可,以後那些雜書少看為妙。”
趙行一聽話題說到自己身上,頭大了一倍不止。太學內藏書很豐富,自己對兵書武學的興趣遠遠大過四書五經。
“伯強兄,文武殊徒同歸,都是上報君王,下安黎民。其實我更願意投筆從戎,征戰沙場,無奈家父反對,隻能想想而已。”少年感歎地說道。
瘋了,絕對是瘋了,在劉伯強看來,自己這個師弟絕對是瘋了,放著好好的學問不做,去做什麼丘八,幸虧他父親老成持重,不然真去做了丘八不是明珠投暗嗎?
隨即想起自己少年的想法,不禁嗬嗬笑出聲來。本朝萬曆年間援朝大勝,入侵屬國朝鮮的倭寇被斬首十萬餘,當時舉國上下無不為天朝的赫赫兵威而歡欣鼓舞。大軍凱旋回京獻俘經過廣寧時自己不也生出“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外五十州”的想法嗎?年輕人過幾年就會知道什麼是人生的正道。
師兄弟聊了會閑話,分別拿著《論語》和《練兵實紀》看起來,細微的呼吸與窗外飛雪落地聲交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