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寧兩漢時屬幽州刺史部,隋朝大業八年改為遼西郡,盛唐時分,屬河北道之營州,金天會元年(1123年)升為廣寧府,下設閭陽、望平、廣寧、鍾秀4縣,本朝立國後,廣寧一直是遼東軍事重地,特別是女真叛明以來,更是成了控製蒙古彈壓女真的軍事重鎮。控製了廣寧,就控製了與遼西蒙古各部,就能遏製女真兵鋒滲入遼西。
巡按禦史方震儒,監軍牛維曜,廣寧太學王互鳴等人皆已過天命之年,又在積雪中走了許久,個個都累的口幹舌燥,尋了個涼亭坐下歇息。
“大雪兆豐年呀,有了這場大雪今年說不定有個好收成,這樣遼東百姓日子也會好過些,遼東人活的真是太苦了。”王互鳴對著亭外的鵝毛大雪感慨道。
“是呀,年兄的話深合我心呀。”方、王二人同年參加鄉試,同中乙科,所以方震儒稱王互鳴為同年,不同的是王互鳴中舉後參加會試屢次不中無奈之下隻得在廣寧太學授學,而方震儒則金榜題名,一路官路亨通。二人本已斷絕了來往,隻是方震儒正月才來廣寧,城內無太多熟知的好友,又不願意和軍中那些丘八來往,這才想起自己的同年、太學教授王互鳴,於是一起相約賞雪。
本朝的士大夫中清廉之士都以輔君王,安黎民為己任,王互鳴的感慨當然獲得方震儒的共鳴。
“隻待王大人指揮大軍踏平酋穴,活捉奴酋遼東百姓日子自然會安居樂業。”監軍對百姓能否安居樂業有著自己的一番想法。
方震儒對牛維曜故做慷慨有些厭惡,微微皺了皺眉頭,心想恐怕一旦與後金交戰,這長腿監軍不是直奔榆關,恐怕要直接跑到京師了。暗呼晦氣,本來與老友賞雪,可這廝居然死皮賴臉地跟著來,真是平白無故壞了好心情。
遼陽之戰時牛維曜為監軍,後金大軍一到還沒有等城破他就打開城門逃逸,一路衣不卸甲,馬不停蹄隻奔山海關,居然比報信的軍士還早到一步。遼陽慘敗,經略大人袁應泰舉家*,方震儒的前任巡按禦史張銓被俘寧死不降,奴酋惱羞成怒下令把張大人活活勒死,屍首棄之荒野。逃逸的牛維曜命運比前兩位好許多,臨陣脫逃的他非但沒有獲罪,反而改任了廣寧軍監軍。
不過這廝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遼陽、沈陽陷奴以來,遼河以西盡不歸大明所有,遼河以東的百姓惶惶不可終日,紛紛收拾細軟逃亡關內,廣寧大有朝不保夕之感。王大人在廣寧安置流民、籌集糧食,收集殘兵布置城防,才使得廣寧漸漸趨於穩定。朝中各位閣臣深以為許,紛紛上本舉薦,王大人不僅撫民有術,治軍也不差,去年遣勇將毛文龍深入敵後,取得了鎮江大捷,這是努爾哈赤判明以來朝廷第一次在遼東收複失地,舉朝上下深受鼓舞。現在王大人擁兵十餘萬,戰將千餘員,更得插漢部大汗踏兔數萬鐵騎相助,又有毛文龍等悍將在遼南策應,此時不一舉蕩平建奴更待何時。
“萬曆四十七年朝廷集十萬之師與建奴在薩爾滸決戰,朝廷慘敗而回,當時建奴不成氣候尚且如此,現在建奴羽翼已豐,想要一舉滅奴恐非易事。廣寧大軍大多未經戰陣,而建奴大多都為百戰老兵,而且建奴粗俗野人,個個悍不畏死,一旦進攻怕是第二個薩爾滸,還是以守代攻更為妥當些?”王互鳴沒有官職在身,說話顧及也就少了許多。
這不是和遼東經略熊廷弼一個調嗎?有心駁斥他的話,但一想兩人數十年不見,今日剛一見麵就駁對方麵子實在不是君子所為,方震儒於是打岔道:“今日來賞雪,不談國事,來來來,看看這大地,天地間渾然一片,滿眼的銀裝,這種景象在關內可不多見。”
隻是先前的話題太多沉重,方震儒很難再把心思放在雪景上,到是王互鳴對著大雪在哪裏搖頭晃腦,與沒心沒肺的牛維曜說的不亦樂乎。
風雪漸漸由大轉小,鵝毛大雪成了涓涓細雪,隻是下的更密了,隻是天氣越發冷了起來。
幾人坐在亭中已有一段時辰,剛進來時不嫌冷,坐立久了隻覺得寒風直透骨髓。“回城吧,今日到此為止吧。”兩隻腳仿佛已不屬自己,方震儒出言打斷詩興大發的牛、王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