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淫雪霏霏(1 / 3)

百花峰,七十二洞庭。

瑞雪初降,放眼望去,俱是銀妝素裹。山野之間,唯見一片銀白。天空還飄著茫茫碎雪,如片片鵝毛,隨風飛舞。樹樹銀花,好不爽目。

梅花仙子立於風雪中,傲然若視。這是她多麼熟悉的場景啊。多少個日日夜夜,她的夢裏便浮現著這麼一場雪,如風吐梨花,紛飛妖嬈。她是梅,冰清玉潔的梅。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淡淡的清香輕輕的浮動著,隨風逐流。清風一過,便是滿鼻清香,直達心脾。她孤獨的站在雪地裏,任那天空飄落的細雪輕灑下來,緩騰騰,緩騰騰,輕輕的落在她絲絲長發上。晶瑩剔透,猶如一雙溫柔的手,撫mo著她,讓她頃刻覺得這世間一下子美麗起來。很久了,她都沒見著下過雪了,也不知道近日裏怎麼了,北風日漸加緊,先前姐妹們還笑著說:恐怕是要下雪了。一個一都瑟縮在宮裏,烤著暖暖的香爐不肯出來。惟獨有她,惟獨有她愛這下雪的天氣。她是梅,渾身素潔不怕嚴寒的梅。

雪還在下,細耳聽去,可以聽見雪花綻裂的聲音:啪……啪……一聲一聲,細細碎碎。那是花瓣綻放的聲音。此刻她不禁想起人間的一首讚雪的辭來:

挽住風前柳。問鴟夷、當日扁舟,近曾來否。月落潮生無限事,零亂茶煙未久。漫留得、蓴鱸依舊。可是從來功名誤,撫荒祠、誰繼風liu後。今古恨,一搔首。江涵雁影梅花瘦。四無塵、雪飛風起,夜窗如晝。萬裏乾坤清絕處,付與漁翁釣叟。又恰是、題詩時候。猛拍闌幹呼鷗鷺,道他年、我亦垂綸手。飛過我,共尊酒。

隻可惜的是,這凡人哪知這雪景的美麗,竟然借著雪大發憂傷感歎,也不知道糟蹋了這美麗的景色。她覺著有些惋惜。想不到這凡塵俗世始終和仙家不同,隻顧著“為賦新詞強說愁”,簡直就是俗氣。她不禁有想到一句詩,言的是: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這句話倒是說得好,算是把景寫到心裏去了。雪花飛舞,無瓣瓣梨花,妖嬈素白,銀狀素裹,山舞銀蛇,原馳蠟象。不過,她還是覺得欠缺些,這雪之素潔,凡人堪爾。

她立於風中,任雪花輕輕打在臉上,然後不經意斷成兩瓣,她彎下身,輕輕的拾一片起來,放在手心,細細看去,眼眸裏全是愛憐,仿佛這躺在手心裏的精靈便是她的孩子。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愛,也愛不過來。哦,她心疼了,輕輕合上手心,讓它在手中融化吧,她要用全部的愛去愛它,她是梅,和這銀白色的精靈有著一生一世的愛戀。

它是她的劫,她是它的劫。

風在吹,嚴寒凜冽,姐妹們全都縮進宮裏去了,誰也不願出來陪她賞雪,就在先前,她拉了牡丹仙子走到宮門口,牡丹仙子死活也不願再陪出來,嚴寒令她瑟縮著身子,哆嗦道:“梅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我怕冷。”她一麵跺著腳一麵嘀咕著,在她看來,這梅花仙子不知是犯了那股神經的病,大冷天非要出來看什麼雪,也不知她發的什麼癡。

“不行,你得來跟我看看這美麗的世界。”梅花仙子不依不饒,神情冷若冰霜。

“得了吧,姐姐,妹妹這都冷得受不住了。”牡丹仙子哆嗦著,聲音斷斷續續,看來她的確是凍著了。

“這樣吧,我在這等你,你回去多穿件衣服再出來,這樣總該好些。”梅花仙子發誓要把她拉在一起,其實,她要的,隻不過是要牡丹仙子看到這銀妝素裹的世界那驚歎的眼神,僅此而已。

她的yu望很小,隻是一點,哪怕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一句無心讚出來的話,總算足夠。

可是她足足等了兩個時辰,依然不見牡丹仙子的身影,她知道,她肯定是不來了,這世界隻剩下她,獨自立於風中,徜徉在這雪的世界裏。然而她不肯移動一步,怕傷了那腳下的精靈,她舍不得。

她輕輕張開手心,要看那瓣融化的雪花。可是,全然不是,全然不是。它完好的躺在她的手心裏,靜靜的,輕柔的睡熟了。風一吹,竟擾了它的美夢,跟隨著去了,打著圈兒,一圈,一圈,徐徐下落,末了,靜靜的躺在別的花瓣上。安然睡去。

這,牽動了她的心,仿佛那是她,熟睡的孩子,她要這樣靜靜的睡去,不要爭吵,不要喧囂。隻要這精靈花瓣般的溫柔,甜甜的睡去。她低下身去,把臉貼在那銀白花瓣上,聽它們綻裂的聲音:啪……啪……好聽極了。她想,還是這雪好,不需要安慰,就悄悄的獨自開放。

我,又會如何呢?她問自己。

然而她突然覺得好笑,自己什麼時候也染了人間凡夫俗子的感傷,對這等小事也動了這多情緒。該死!該死!她笑著罵自己。

櫻花好久沒有和她說話,自打上次她狠心的打了她一巴掌之後,她們之間就恍如隔了一道冰冷的牆,再也觸摸不到彼此的溫暖。此時,她明白了,其實一切都是她的錯。一切都是。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雙手,輕輕的接住那些飄落下來的花朵,動作是那麼輕柔,讓人見著也覺得溫暖,世間哪有這樣溫柔的女子?不,不,沒有,她是仙子,來不及,隻將自己的魂靈化著著手中的精靈,飄落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