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煙花繁盛,人流穿息。
梅花仙子一身素妝,穿行在人流之中。她,冷若冰霜,清澈的眸子閃動著,看上去,又是禁不住的好奇,這是她第一次來到人間。以前聽前輩仙家們說,這等人間,本是汙穢藏垢之地,今日看來,並非如此,相反,她倒覺得一派欣欣向榮,景泰安然。
櫻花仙子手中拿著一串紅糖果子,正津津有味吃個不停,紅塘漸漸化開,露出裏麵青色的棗皮來,有些紅糖滴到她下麵的紗上,忽似朵朵桃花,在紫紅的映襯下,顯得倒是有幾分嫵媚。
梅花仙子嘀咕道:“妹妹,這人間可是一派熱鬧,哪象我們天上,冷得都幾年見不到一人影。”她有些黯然神傷,眸子裏泛起淡淡的傷感,隻歎氣道:“哎,這人間多好啊!”
櫻花仙子正吃得入神,顧不上她的問話,隻道:“人間真正的好你還沒見過呢?”她伸著舌頭舔了舔青棗上的紅油油的糖汁,又道:“你啊,成日裏呆在別處,都不知道出來走走看看,你看這凡人多好,吃盡天下美食,享盡人間榮華。”
梅花仙子有些不屑,隻道:“聽你這話,你好象對人家很了解似的,老實說,你是不是偷偷私自下凡來過。”
櫻花仙子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啊,不隻來過一次,這都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梅花仙子驚得連忙捂住她的嘴,悄聲道:“你這頑皮鬼,做了錯事還不知道隱瞞,這等大大咧咧,你是不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啊?”
櫻花仙子才不理這一套,她隻管自己活得開心,哪裏想得到那麼多,她本是個孩子,想事情也很簡單,於是道:“這有什麼啊,我前幾次也不是來過麼,這不,你看我不好好的麼?”
梅花仙子道:“你啊你,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要是讓王母知道了,你就知道深淺厲害了!”她連自己也敢相信,這淘氣妹妹竟做出這等大逆之事來,而且還不隻一次,真不知她以後會弄出什麼麻煩來,直叫她擔心。
櫻花仙子撇開她的手,一麵舔著竹簽上的紅糖一麵道:“我才不管呢,要是悶在宮裏,我還不悶死啊!”
梅花仙子無奈,隻得收了口,隻覺得手上沾了不少那竹簽上紅色的粘稠物,玉手上點點醉紅,初看上去甚是覺得汙穢,細看,倒是喜歡起來。她故意道:“喲,這什麼東西啊,黏糊糊的,惡心死了!”急忙要尋了地方洗手。
櫻花仙子正吃得滿嘴是糖,她一麵吃一麵道:“姐姐,你啊,總是左擔心,右害怕,畏首畏尾的,什麼時候啊,你才知道這人間,玩的可多著呢?”等了好久,卻不見梅花仙子答話,轉身一看,梅花仙子早沒了影子。急得四處找尋。
“梅姐姐!梅姐姐!”她一開口,引的街上眾人齊刷刷看過來,隻見一個妖嬈的女子一身紫衣,柔柳細腰,仙袂飄飄,一臉桃紅,俱是國色天香。盈盈作步,好不醉人。這得美色女子,人間難尋。
霎時間,時間停頓,每一個人,都停將下來,仿佛連心跳也停下來了。布莊的掌櫃,路邊擺攤的小販,街頭唱戲賣藝的,走著的,站著的,笑著的,談著的,都停下來,靜靜的看著這仙界女子,從未有人想過轉神,從未有人想移走視線。一瞬間竟是這等漫長。
杭州西湖,雪月垂照,雷峰夕景,在她麵前,全都黯然失色。美人如斯,美景如斯。
說話間,梅花仙子飄然而至,她長發隨著風在溫柔的飄動著。一身素白的輕紗輕擺,一絲一縷,竟如一雙溫柔美麗的手,徐徐緩緩,讓人不禁想起古人筆下那個湘溪邊上的浣紗女子,也是這等溫柔:
西施越溪女,出自苧蘿山。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浣紗弄碧水。自與清波閑。皓齒信難開,沉吟碧雲間。勾踐征絕豔,揚蛾入吳關。提攜館娃宮,杳渺詎可攀。一破夫差國,千秋竟不還。
隻可惜這等人間情事,俱是書生意氣之人順筆發揮,算不得幽怨淒長。西子已故,人道茫茫,也不知今生今世,她又降到何家?
梅花仙子道:“為何這等俗物竟是朝你我望來?”她想起先前在前街裏凡人看她的眼神,她從未受過這等俗人注視,竟覺得滿臉發燒,紅通通燒起來,直把耳根也紅了去。
櫻花仙子抱怨道:“你啊,也真是,害得我到處跑!”她早已經注意到凡人的神色了,這倒正中了她下懷。越是多人注視她,她就越開心,也許她和梅花仙子比起來,算不上美麗。但這已經足夠。
梅花仙子忙捉了櫻花的手道:“快走,這等汙穢之地,豈能久留。”說著拉了櫻花仙子急著要走。硬是讓櫻花攔了下來,她付在她耳邊道:“你瘋了,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神仙啊?”
梅花仙子急道:“那怎麼辦?”
櫻花仙子拉了她手道:“跟我來!”梅花仙子初來人間,不知上下,隻得隨櫻花仙子去了。
梅花仙子隨她來到一小攤前麵,上麵擺慢了各色的水果糖品:青棗葫蘆、紅果香瓜、綠蓬蓮心、白乳褐果,花花綠綠,竟是一片五顏六色。清香襲人,直撲心脾。
“老板,給我來兩串這個!”櫻花仙子指了指插在一旁的草錐子上的紅糖葫蘆。梅花仙子隻覺無奈,沒想到這淘氣妹妹拉她來竟是為著吃食,她還是那樣頑性不改。
“你不是要帶我走麼?怎的帶我來這等地方?”梅花仙子生氣道。
櫻花仙子衝她笑了笑,道:“姐姐你先別急嘛,我這不正在做呢?”她伏過身來,在梅花仙子耳邊輕道:“這叫‘障眼法’,你不懂!”她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氣得梅花仙子直嘀咕:“什麼障不障的,就知道吃!”
櫻花臉上盡是不屑。
“五分錢。”小販立起身來,遞過來一串冰糖葫蘆。突然他呆住了,手中的冰糖葫蘆也不住發抖,嘴唇顫抖著吐出幾個字:“白……白發妖女!”說完丟了手中的東西就跑。
“白發妖女來了,白發妖女來了!”小販一路大呼,引得眾人齊齊望過來,不禁都麵如土色,老的少的,高的矮的,全都慌成一團。
櫻花仙子朝他大喊:“誒,你先別走啊!”她一麵嘀咕一麵還顧著往草錐子上拿冰糖葫蘆,一連拿了好幾串。“什麼什麼白不白的?這人也真是,東西還沒賣,就跑得沒煙了。”她側身一看,竟也驚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