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仍舊閉眼不語。
緊接著他又道:“這藥療你已過了起初最難熬的頭七日,再有四十二****便可離開藥房,當然為了你日後修行,我還要傳授你一套口訣,此乃萬花穀不外傳之心法,故而你必須掛個萬花穀的名頭,適才不違背祖師意願。這名頭不過是個空頭名號,我知你心意,此生隻有一師,自然也隻有一個師門,故而,我決意給你安排個客卿的名頭。客卿客卿,說來說去不外乎是個客,自然算不得你背叛師門,隻不過是掛個名字在我萬花穀罷了,並非萬花穀弟子,卻也不違背內門心法不外傳的組訓。”
說道這,他見蘇白那雙眼緩緩睜開,不過對上那一雙波瀾不驚的眼後,自己如此矛盾複雜又幾多煎熬的內心等來的竟然是無動於衷的回應,無論是負麵正麵至少也該流露出哪怕一丁點?可這孩子倒好,給了反應跟沒給一個樣,他心底多少有些不快,卻又擔心這孩子固執到時候根本不肯學那套心法,缺了心法,對於她日後的修行,不出個多少年,隻待境界繼續起起落落個幾回,這藥浴不就白搭了!
話意便也冷了幾分:“我所作你理所應當受著就是,本就是我欠七哥的,至於你接不接受,原諒不原諒,不在我關心的範圍。你若真將你師傅放在心底去尊敬,就必須受著!需知,你師傅僅留下你獨獨一脈,你不學、不受,到頭來自毀道行也罷了,就怕你真真走上了墮魔之行,毀你師傅一世英名,還枉費他當年悉心教你的一場!”
赤七煉說罷便甩手離去。
留下蘇白沉寂的雙眼下不知作何想法。
緊連幾天,點墨過來添藥,倒也沒再多說一句,蘇白也著實靜下來想了個透徹,不多久自然也就想通了。
其實幾天前赤七煉前輩說的何嚐不是一個道理,她明白,再者她便是不樂意又如何,先不提師傅倘若再世會如何,隻說她如今背負師傅臨終所托,沒有實力的話這些背負就如同空想,雖不知自己這身子到底是不是有什麼嚴重的問題,導致以後修行難,但赤七煉這身份斷沒有騙她的道理。
當年萬劍宗四長老騙她,那是因為她有那個價值,如今自己雖得繼師傅衣缽,但終究稚嫩,對於這些高人大能來講,她是要什麼沒什麼的,如此落魄的存在,自然沒有騙她的道理。
既然如此,有人願意彌她不足,她又能拿什麼立場能站在拒絕的另一端,這般做了,就算是有節氣了?就算得對得起師傅了?
隻怕是恰恰相反。
因著這靜下來想透了,赤七煉的提議她也就不再那麼排斥,隨他的話講,安心受著就是,隻不過這便宜她斷不會平白吃下,師傅與赤七煉兩兄弟之間的恩怨她如今已想明白,那終究是他們兄弟之間的,與她並未有什麼直接幹係。如同當時赤七煉所言,當年師傅中毒確實也未曾向萬花穀求援,自然也談不得什麼見死不救,談不得什麼落井下石,更談不得什麼仇恨。
再再那之前,師傅與赤七煉之間的恩怨那就更與她擔不得半點關係了,畢竟從師傅收留她那一刻直到師傅離世,從始至終師傅都未曾提及過那份過去的一絲一毫,顯然對於師傅而言那些早已放下,亦或是根本不願提及,無論前者後者,師傅並未交代她什麼,自然她如今如何帶入有色眼鏡看待萬花穀便成為了一種多餘。
如今既是借客卿這由頭,給她養身,那她便禮尚往來,也借由這客卿的名頭,受人點滴不說湧泉相報,直得一報還一報的道理她還是懂的,隻是,要因著這事叫她心存感激,她自問是做不到的。
並且,她對萬花穀雖不至以偏概全持有意見,至少也不會另眼相看,修真路上寂寥,萬花穀於她而言不外乎是匆匆過客罷了,她自不願搭上過多的牽扯。
想通了這些,蘇白雖不能運氣練功,但接下來大多時候都在閉目養神,蘊以靜待,並未虛度時光,哪怕區區月餘在修真歲月裏不過眨眼即逝。
這一切仿若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時候的她不外乎是個初初窺得修真外門的小小修士,每日裏敬奉靜之一字。
仔細,其實那一段歲月裏,便是她內心最為平和之時。
自血變無名穀,她已說不清究竟能有幾日是真靜的,那些個七情六欲,那些愛恨也好,悵然或是自責也罷,總歸是各種各樣的煩心事擾得心神不寧,甚有幾回險些走火入魔。
仿佛一切就像是饒了一個大圈,轉著轉著最終又轉了回來,真當靜下心來時,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其實自己從未走遠,或者可說從未精進過一步。
境界上她確實有了不少跨度,可她的心境呢?
淺笑,她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