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了,因為第一時間想到的竟是自己連給孟欣買衛生巾的錢都沒有。
她強忍著痛說,“明明,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可這話剛落,我卻看到了紅色。
她的腿在發抖。
路人在看我們,卻無人駐足。
我背起她著急地在大街上尋找著公廁,但千禧年的公共設施並不完善。
最後,背著孟欣的我隻能闖進一家海鮮大酒樓,跑進了洗手間。
如此窘迫的生活,沒經曆過的人大概很難想象,卻實實在在的發生在了我和孟欣的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我和孟欣像乞丐一樣被轟了出來。
日頭很毒。
我們已難有勇氣繼續走在大街上,因為我們的衣服上都沾有紅色。
刺眼。
孟欣還在痛。
而眾所周知,像沿海這樣的城市,天空總是陰晴不定,隔一陣就會下雨,特別是夏天。
天空中飄灑著小雨,我和孟欣隻能縮在一個角落裏。
我們等待著夜幕的降臨!
好像隻有黑夜,才能掩飾我們現在所經曆的狼狽與困苦。
特別是午夜的街,無人再會用審視的眼光看待我們,無人再會用嫌棄的眼光刺向我們黑黑的臉和瘦弱的身體。
孟欣呆呆地靠在我的大腿上,不發一言。
而我,心如刀絞,終於忍不住問,“欣,你回家嗎?”
孟欣猶豫了一下,說,“不回。”
我說,“你奶奶會想你的,他們待你不好,可你奶奶待你好啊。”
孟欣說,“就是奶奶不讓我回去的,奶奶說就算讓我死在外麵,也不要再回那個家。”
我沉默了好久,問,“隻有我了嗎?”
她笑中帶淚,“是啊,隻有你了。”
我沒說話。
她又說,“明明,我覺得我們一定會過去的,大不了再回到以前啊,剛來的時候,住在舊船裏……”
“噯,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跟著漁船首次出海的時候?你像個傻瓜一樣,還被海蟹夾到手了,當時笑死我了。”
我也笑了。
孟欣又給我講了幾個笑話,好像不是很痛了,便提議道,“明明,我們走吧,去水果市場。”
我說,“我背你啊。”
孟欣就靦腆地笑,“不丟人啊?”
我說,“不丟。”
我和她雖然很艱辛地才走到水果批發市場,可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正好遇見了一輛正在淩晨卸貨的大車。
我用盡全力爭取到了一次留在水果批發市場的機會。
過了幾天。
我們已經能吃上一頓美味的早餐了。
油條,豆漿。
我們夢寐以求的食物。
中午甚至能吃到肉。
我和她都很天真的認為,我們能慢慢的好起來,走下去。
我還對她說,
“欣,我已經想好了,活下去!”
“以後,我要給你買大房子,買好車,買新衣服,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還要帶你去好多好多地方!”
“反正就是拚嘛,爛命一條,就不信拚到底拚不出明天!”
孟欣就傻傻的笑,
“好啊,我等!”
我真的從心底認為,我和孟欣的生活再次有了盼頭。
工作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而孟欣,也讓我不再像一個孤兒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有一天早晨,她卻激動地對我說,“明明,昨晚我想我奶奶了,我給她打了一個電話,你猜她對我說什麼了?”
我問,“說什麼了?”
孟欣說,“我奶奶說你親媽去找你了,還說對方是一個很體麵的女人,她找了你十七年,終於找到你了!”
“明明,你有家了,你不再是孤兒了!”
那一刻,孟欣欣喜若狂,抓著我的手臂,為我高興到喜極而泣。
而我,腦子一片空白。
親媽?
家?
對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別人都有親媽,都有家。
他們每天都能走在大街上,平凡而幸福的活著。
而我……
從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