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覺睡的有些沉,醒來時正見月色灑了一地。鼻尖滿是藥香,屋中有許多人進進出出,定眼一瞧,原來是宮中的禦醫們。
榻下成千上百的禦醫嗡嗡地鬧著,大大小小的藥材飛來飛去。藥渣遍地是:雜樣兒,有名字的,沒名字的,散在地麵上,像眼睛,像星星,還眨呀眨的。
“你醒了?感覺如何?”
我正打量屋中情形時,右手驀然被人執在手中,我微微側頭一瞧,慕容離麵色有些憔悴,眼中亦是布滿血絲。但除此之外倒是瞧不出其它不妥。
我鬆了口氣,靠在慕容離懷中:“你沒事就好。我還成。”
慕容離一手攬著我,另一隻手輕攪藥汁,待稍微涼些後再送至我唇畔。
“下次不要再做傻事,我寧願自己受傷。”他聲音嘶啞,細聽其中還捎帶些許驚懼。
“嗯。”我應了一聲,就著他的手將藥汁如數喝下,末了他極體貼的在我口中塞了個糖球,是桂花香,很宜人。
禦醫們見我將藥喝下,又麵色惶恐上前來替我診脈,不經意瞧見慕容離抿著唇瞧向他們時,身子更是抖的厲害,最後將頭埋的極低,已是不敢抬起來。
我掃了眼地上的瓷器碎片的狼藉,想必慕容離他並未給大家什麼好麵色。
“啟稟皇上,娘娘身子骨並無大礙,多喝幾副藥便妥了。”
禦醫診脈過後退後幾步,規規矩矩跪在地上稟報。
“你們下去罷。”慕容離聽罷愣了一瞬,而後麵色並不見多大緩和,反而似凝了一層寒冰般。
我隱隱覺不對,但又說不出怪異之處。
禦醫們聞言如蒙大赦,不等好生鬆口氣便連滾帶爬的出了宮門。
眾人走後,我拉著慕容的袖子,示意他躺下歇息片刻。卻察覺到慕容離身子微僵,而後低頭瞧了我一眼,這一眼卻讓我如置冰窖。
且讓我想想該如何形容他這一眼。冷漠中帶著錯愕,錯愕之中又帶著疏離。
他將我放回到榻上,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還帶了些敷衍。
“你……。”
我一時摸不著頭腦,蹙眉瞧著他,這唱的到底是哪出?
“你好生歇息。朕明日再來瞧你。”
慕容離瞧了我良久才緩緩問了一句。
我聞言十分想反應一下,但努力了幾回,委實做不出什麼反應,隻呆呆的瞧著他:“你……你生氣了?”
慕容離聞言劍眉緊蹙,重複了一遍:“你好生養傷。朕改日再來瞧你。”他說罷拂袖而去,利落的連頭都未回一下。
他這樣的反應倒讓我措手不及,方才人前還好好的,這突然竟翻了臉,難不成是我昏睡時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我記得我小時總說要嫁給慕容策來著,難不成又將那事提起來了?
本來便隱隱作痛的腦袋此時更疼了,麵對眼下行事略顯怪異的慕容離,我當真是沒了頭緒。
捂著被子在榻上呆坐良久,眼見月上中梢,門口處又傳來一陣響動。
能在深更半夜堂而皇之進皇後的寢宮且不會鬧出動靜之人,除去慕容離不做第二人想。但問題是他又來做什麼?我不認為他是要來同我說什麼肺腑之言的。
我團了團被子,斜眼望著手中托著碩大一顆夜明珠朝我走來的慕容離。
“你感覺如何?方才將那些瑣事處理了一下,你頭還痛嗎?”
我默默撿起掉在地上的下巴,默默安了回去,默默擺正。
抬頭見慕容離一臉關切如常,眼中疼惜漸濃。
這這這……這又是哪出?
我將頭邁進手中,半晌未吭氣。
“怎麼?你頭痛是不是又嚴重了?我去叫禦醫來給你瞧瞧。”他說罷便要開口喊人。
我急忙拉住他衣袖,故作疏離道:“不用。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著罷。”
慕容離微微歎氣,將我攬在懷中,低聲道:“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害怕,我怕你醒不過來。”他話落又鬆了口氣:“不過後來我也想好了,若你醒不過來,我便隨你一起去,天上地下,再不分開。”
我眼睛一酸,又想起他方才離開時那股冷漠,淚水洶湧而下:“那你方才還對我那般,我以為我夢中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安撫般拍著我後背的手微微一頓,慕容離將我輕輕推開,略有疑惑的望著我,片刻後又淡然一笑:“都是我的錯,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