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四年,冬。
近日接連飄雪,山河大地一派銀裝素裹。
慕容策狠狠的打了兩個噴嚏,斜倚在軟塌上回頭問正在添火的小安子:“你說朕這次去,一哭二鬧三上吊,敬華他能將皇位要回去嗎?”
小安子正用嘴吹著火,聞言一個激動,吹的有些大力,火苗竄了出來,將他鬢角給燎去了些,小安子手忙腳亂的拍著頭頂火星,哭喪著臉望慕容策:“皇上,旁人不了解太上皇,您還不了解嗎?這皇位呦,依奴才瞧啊……。”小安子的語重心長在瞧見慕容策那黑著的俊臉時,如數憋了回去。
千裏之外,兩人口中的太上皇慕容離正左手提著幾條魚,右手拎著幾隻雞,背上背著一個竹筐,裏麵是些糖球同冰糖葫蘆,他頂著肩上的幾片雪花穿街而過。
因行路匆忙,如墨版發絲微微有些淩亂,罩在身外的狐裘亦有些鬆散,但這並不能遮掩他的挺拔清俊。
昨日慕容策飛鴿傳書,說這幾日要來宣武避暑。
慕容離下意識的環顧了四周,眼下正值寒冬,在哪都能避暑罷。
他如是想,心中不禁有些鄙視慕容策,他此番來定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實打實的沒安什麼好心。
慕容離不免有些煩躁,加快腳下步子往家中去。
他的老家,就住在那個屯,一切同前幾年跟黎玉商議好的一樣。
幾間房屋,麵朝食堂,冬暖夏涼。
此時在麵朝食堂的幾間小屋門口,正整整齊齊的趴著三個小身子。
“哥哥,爹爹什麼時候回來?”
小女兒慕宗琪聲音軟軟糯糯,吐字尚有些不清晰,這點同她娘商黎玉小時幾乎一樣,一張嘴便漏風。
“不知道。”
老二慕宗逸一向很老成,原本稚嫩的小臉上一絲笑容都瞧不見,倒有些慕容離當年穩坐龍椅,睥睨天下時的霸氣。
聽著身旁弟妹的談話,老大慕宗瑞漾著汪泉的大眼睛眨了眨:“皇伯伯說他這幾日要來,爹昨日還說要領著咱們一家老小出去避難。說皇伯伯是雞給黃鼠狼拜年,沒安好心。”
一直坐在三兄妹身後的黎玉聞言從凳子上滾了下來:“慕宗瑞,誰教你的雞給黃鼠狼拜年?”
被點名的慕宗瑞表示有些無辜:“是蒼瀚哥哥啊,他說他爹就是這麼教他的。”
黎玉扶額,想著有必要擇個日子跟遲暮夫妻倆人溝通一下,沒有文化的話就學學她,平日裏不出聲不就好了?
慕容離進門時瞧見的便是嬌妻有些忿忿的麵容。
三個小家夥見爹爹回來,歡天喜地的迎了過去。
慕容離順手將最寶貝的老三抱在懷中:“你們在家聽你們娘的話了沒?”
慕宗琪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環住慕容離的脖子,埋首在他頸窩:“聽娘的話了。”
慕容離親了小女兒一口,而後抱著她往屋裏走,邊走邊低頭同地上站著的兩個兒子說:“把筐抬進來,裏麵是你們的零嘴。”
兩個兒子對此差別對待早已習以為常,因為慕容離每日都將他們二人拎到自己身前,麵色嚴肅道:“你們兩個是男子漢,生出來便是要同我一起保護你們的娘,你們的妹妹的。”
雖說他們不知道什麼是男子漢,但卻是崇拜自己的爹的,因為他們偉大的爹同蒼瀚哥哥的爹打架時,從來沒輸過。
每次安撫好自己的爹後,蒼瀚哥哥都癟著嘴來到他們家,說決定不認他親爹,準備投入慕容離門下。
這讓他們覺得很自豪,很榮耀。
“這幾隻雞先放到東屋養著,待皇上來了再吃。”黎玉心疼兩個兒子,起身將筐接了過來:“外麵天兒這麼冷,你凍壞了罷。”說罷將手爐塞到小女兒手中,柔聲道:“琪兒,給你爹焐焐手。”
慕宗琪脆脆的應了一聲,將手爐貼在慕容離的胸膛,軟軟道:“爹爹,不冷啊。”
慕容離心中快淌出蜜來,又抱過小女兒親了親:“還是閨女好。”
慕宗瑞同慕宗逸對視一眼,撇了撇小嘴:“娘,我們去找蒼瀚哥哥玩。”
遲暮為了跟上慕容離的腳步,死皮賴臉在他家院子旁邊又建了處府邸,兩人算是鄰居,平日裏低頭不見抬頭見,慕容離有些煩他,煩到極致了便揍他,揍的狠了,遲暮便趁他不備登門同黎玉告狀,而後他便免不了睡廚房,睡過之後,隔日再提拳去揍遲暮,這便成了惡循環。
兩兄弟將慕容離交代下來的差事辦妥之後便去了隔壁。
此時遲暮正在屋中裝模作樣的捧著書卷瞧,書皮上四褲全輸四個大字過於板正,如此一對比,遲暮臉上略帶隱忍的神色便被襯得沒那麼正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