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相隔還有一百丈,以聶長空的目力,依舊一眼看清那道身影。
一張圓潤的麵容,一雙如水般的雙眸,此刻卻陷入了渙散狀態,仰頭癡癡眺望遠方天空,似是在期盼著什麼,眸間滿是蕭索落寞之色,就連已經來到一百丈外的聶長空與炎祈,她都不曾察覺。
見聶長空遲遲沒有上前,炎祈輕聲說道:“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自從搬到這裏之後,她就讓她哥哥建造了這麼一座茅屋,每日獨自站在茅屋前眺望,一站便是一兩個時辰,從未間斷。”
不用炎祈多說,早在看到這一幕時,聶長空就已經能夠想象得到,因為穆雪之前對自己說的話,還一直縈繞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一年、兩年……十年,哪怕一生,隻要你有回來的一天,我便會一直等下去。”
早在來這裏之前,滿心渴望想與穆雪相見,然而此刻,他卻又一時間不敢走上前去。
這時,站在茅屋前的穆雪似乎有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望了過來。
當看到聶長空與炎祈時,雙眼中首先閃過的是一抹迷惘,緊接著似乎終於認出了聶長空,那身素衣當場狠狠顫抖了一下,那張臉更是瞬間一陣煞白,就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眨了眨之後,竟然漸漸騰起了一片水霧。
沒有言語,沒有任何動作,就這麼相隔百丈靜靜相望。
時間像凝固在了這一瞬間,這一眼,所有的想念、所有的堅強、所有以往在腦海裏出現過的無數幻境,傾刻間便支離破碎,蕩然無存,最終隻是化為兩行清淚,從眼眶中傾泄而下。
淚水朦朧了視線,讓她看不清無數次夢裏夢外出現的那張麵容,隻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裏久久回蕩,“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經曆了那麼多滄桑與變遷,日複一日的期盼與等待,終究隻是用沉默代替了一切。
寂靜無聲,卻勝過千言萬語。
聶長空張了張口,原本想說什麼,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了一般。某一刻,他似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氣,終於邁出了第一步,原本百丈的距離,此刻在他的眼中,卻變得無比遙遠。
等不及一步步走到近前,他那身消瘦單薄的身影,開始淩空飄起,速度越來越快,不過片刻間,就飛到了那身素衣麵前。
看到聶長空居然能禦空飛行,炎祈當場瞪大了眼睛,伸了伸手,原本還想問什麼,見兩人神色複雜無比,他又識趣般的退了出去。
“你……還好嗎?”
終於還是聶長空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然而剛剛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聲音落下後,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穆雪淚眼朦朧,就這麼怔怔望著近在咫尺的人,身軀像就像雕像一般,許久都不曾動彈一下。
原本想不顧一切撲入眼前之人的懷抱,剛剛邁入一步,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又迅速暗淡了下去,猛然轉過身,一句聲若蚊嘶的淡淡聲音,自她那身玲瓏的背影傳來,“你……回來了?”
見穆雪如此,聶長空身軀再次緊繃而起,藏在袖子裏的手,更是握得隱隱發白。
此時此刻,他多想不顧一切,將眼前的女子擁入懷中。
但每次這種念頭升起,另一道紫色的身影也會隨之浮現,以至於明知穆雪對自己的心意,卻遲遲沒有勇氣伸出手。
沉默了許久,他才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裏的諸多念頭,輕聲道:“我路經此地,順道過來看看。”
一句很平靜的話,卻又再次讓穆雪的嬌軀微微顫了顫。片刻後,她才緩緩轉過身,但卻不敢與聶長空對視,垂下頭說道:“先進屋吧,我已經為你做好了吃的。”
聶長空一驚,“你知道我要來?”
穆雪似乎才知道說錯了話,一時間心如鹿撞,抬起頭慌亂的看了聶長空一眼,頓時冒冒失失的衝進了茅屋內。
聶長空怔在了原地,連炎祈都不知道自己到來,她又怎麼會知道?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日複一日等待自己歸來。
想至此,原本已經強行壓下的心緒,又泛起了滔天巨浪,僵立原地許久,卻忘記了隨穆雪進入茅屋內。
直到穆雪的聲音從屋裏傳出,“站在那裏做什麼?快進來吧。”
聞言,聶長空深吸了口氣,這才轉身步入屋內。
熟悉的布置,木桌、木椅,每一細微的地方都與原來別無二致,剛剛進入其中,聶長空甚至都以為,自己又再次回到了幾個月以前,每日勞作歸來時所見到的場景。
見聶長空隻是一直站著不動,穆雪又輕聲說了一句,“坐吧。”
點了點頭,聶長空徑直在木桌前坐下,在屋裏打量了許久,又看了看拘謹站在一旁的穆雪,終於忍不住說道:“你這又是何苦?”
穆雪眼中慌亂之色一閃而過,倔強道:“你別誤會,我之前住慣了茅屋,不喜歡太奢華的樓閣,所以才讓我哥哥幫我建造的,與你無關。”
話剛出口,她似乎又感覺自己的話有些欲蓋彌彰之意,急忙補充道:“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不用說出來,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