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名叫宋祖恩,叔公叫宋祖德,兩家隔得不是很遠。
看到我穿著爺爺的衣服慌張跑過來,叔公的臉色顯得很難看,聽完事情的經過後,就跟著我去了事發的竹林。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爺爺死了,可叔公卻並沒有表露出太多悲痛的情緒,相反顯得格外鎮定。
他走到了爺爺的屍體前,把那雙草鞋脫了下來,隨後從爺爺口裏摳出了一些觀音土,放在手裏端詳了大半天。
我問叔公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叔公想了會,“洋伢子,你爺爺是讓鬼給害了,這事不能聲張,也辦不得喪事,趁著現在天剛亮,趕緊下葬。”
爺爺死了,爸媽現在又都在外地,對於叔公的安排,我隻好言聽計從。
叔公拿來了一把鋤頭,開始就地挖起了墳坑。我把腳上的土布鞋脫了下來,想給爺爺穿上。
可正忙活著的叔公回頭瞅了眼,卻是說道:“洋伢子,別給你爺爺穿鞋,就讓他光腳上路!”
我有些迷惑地看向叔公,“可這布鞋……”
“給我,我來穿。”
我不知道叔公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可叔公既然這麼說,我也隻好給了他。
就這樣,爺爺被匆匆埋在了屋前的竹林,而此時已經是早上七點,村裏各戶人家裏陸續冒起了炊煙。
處理完爺爺的後事,叔公就問我,“洋伢子,你還記不記得那個乞丐從你家離開時,是往哪邊走的?”
“他……是去了村東邊。”我心有餘悸的說道。
叔公點點頭,把那雙草鞋收了起來,然後帶著我出了門,朝著村東頭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概十來裏地,叔公來到了村東頭的一條山路上,然後弄來了幾根枯樹,橫在了路中間。
我問叔公這是要幹嘛,可叔公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轉過來問我:“洋伢子,你曉得什麼是回門鬼不?”
我搖了搖頭。
叔公抽了口水煙,說道:“回門鬼,其實就是村裏最近死掉的人。他的鬼魂既然是在昨天回門別親的,那麼就一定會在今天上山下葬。而我現在在這裏,就是要堵他的上山路。”
叔公說得我腦子一陣迷糊,以他的意思,難道是要在這兒捉鬼?
沒一會,我隱約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嗩呐聲鞭炮聲。遠遠看去,我看到了一支送殯的隊伍朝著這邊走來,而在隊伍的前頭,一口由十六人抬著的杉木棺材顯得格外醒目。
第二章上山路難走
村東頭我平時來得很少,對於這邊的人家也都生分得很,可叔公對這兒卻是很熟。
看到那送殯隊伍走了過來,叔公隨即起身扯開了嗓子:“我說最近晚上怎麼老有瓦蟲叫,原來是村裏死了個周田耕呐!”
叔公所說的周田耕,不用說是指的棺材裏正躺著的那個人。
對此,那些送殯人紛紛沒了好臉色,一個穿著孝服的中年男人走了上來,他指了指路中間的那些枯樹,很不待見的朝叔公說道,“宋老倌,這路不是你修的,山也不是你承包的,你弄這些鬼名堂攔著我爹的上山路,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這次來,是要給你的老爹還禮的!”
叔公說著就把那雙草鞋拿了出來,衝著那中年男人露出一副很討人嫌的笑臉,“周明,去把你老爹的棺蓋揭開,讓我替他把這雙草鞋穿上。隻要他穿了鞋,這上山路就好走了!”
這個稱作周明的男人立馬火了,“宋老倌,今天是我爹上山的日子,你要耍瘋到別處耍去,如果耽誤了入土的時辰,我跟你沒得完!”
眼見著二人就要吵起,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老婆子走了上來,勸住了周明。
這老婆子手裏端著一副死者的遺像,是那周田耕的婆娘。我下意識看了一眼那遺像,頓時感覺後背一涼,差點沒叫出聲來。
遺照裏的周田耕,他……竟然和之前來我家的那老乞丐長得一模一樣!
“叔公,這周田耕他,他……”
我指著那張遺像,身體止不住地哆嗦起來,可叔公拉了拉我,示意我不要說話。
周田耕婆娘沒有注意我的反常,她來到了叔公近前,陪著笑臉很是客氣地對他說道:“宋老滿,以前我老倌子是做過對不住你們家的事,但現在他人已經死了,你再要故意為難,隻怕也說不過去呐!”
然而,叔公油米不進,他晃了晃那雙草鞋,說道:“我不報活人仇,隻記死人怨。現在我的禮已經拿過來了,你們既然不讓我送出去,那我隻好讓這棺材入不得土!”
話剛落,叔公大步上前,一腳踢在了周田耕的棺材板上,在上麵留下了一個沾泥的腳印。
叔公這一腳並不重,棺材甚至都沒晃一下,可棺轎的幾個栓子卻同時脫掉了,整個棺材哐啷摔在了地上。
上山的棺材是不能落地的,負責抬棺的慌了,連忙把栓子撿起來再裝上,隨後想將棺材重新抬起,可他們牟足勁僵了大半天,卻愣是沒能將棺材挪動分毫。
“周老嫂,你老倌子的棺材……起不動了!”
聽了抬棺人這話,大夥都以為是叔公在上麵施了什麼邪門道,而周田耕的婆娘也急了,問叔公到底想怎麼樣。
對此,叔公瞅了一眼周田耕婆娘,一臉陰沉說道:“今天你們不開棺,這棺材不僅入不得土,我還要你家犯重喪!”
重喪,就是一家連著死兩個人的意思。叔公話剛落,周鐵耕的婆娘立馬跟犯了邪似的,手腳一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連人帶遺像一同栽進了路邊的水渠裏。
大夥一下子亂了套,紛紛上前扶她,而周明也再看不下去了,操起一根掃喪杖嚷嚷著要打死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