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世鵬聽不懂“瘋子的來世理想主義”這句,但明白了“破詩”的意思。餘世鵬沒有理會哥哥對這首詩的評價,他把這首詩摘抄了下來,不管怎樣,他覺得自己喜歡這首詩。後來,他就背下了這首詩。
早讀課上,我們全班都讀著朱自清的《背影》,坐在我後桌的餘世鵬就一個人在那裏大聲地朗誦著海子的《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隻願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語文老師是個幽默的人。
語文老師在上朱自清的《背影》一課時,覺察到這篇散文沒能喚起同學們的興奮感。於是他在課上朗讀起了朱自清的另一篇散文《匆匆》。這篇描寫時間流逝的散文總算不辜負老師的苦心,引起了許多人的騷動。《匆匆》在匆匆響起的下課鈴聲中結束,興奮的阿水急匆匆地衝向了門口:
“老師,我的尿意匆匆的來了。”
語文老師一臉尷尬,還是不慌不忙叮囑了一句:“來也匆匆,切記去請衝衝。”
後來,語文老師的幽默風趣在一本書麵前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那天,他拿著那本書走進了教室,那是一本很舊的書,原封麵已失,現在是自行粘貼的一頁封麵。書的內部卻保管的很好,沒有缺頁,沒有撕角,沒有塗鴉,甚至連折痕也沒有。而那頁自製的封麵為這本舊書添加了幾分美感。可以想象,那原本隻是一張雪白的頁麵,但葉老師用鉛筆畫上了田字方格,再用毛筆寫上了“平凡的世界”。語文老師雙手拖著這本書,嚴肅認真地告訴我們,這本書是路遙寫的《平凡的時間》。
起初語文老師隻是把小說的第一章朗讀給大家聽,然後就像寶貝一樣把書藏回了手提包裏。我不知道葉老師為什麼要介紹這部小說,要朗讀第一章。或許那是老師當學生時候的生活,又或許他是想說,我們現在的生活是多麼幸福。
語文老師可能沒有想到,他的這次展示,把他的寶貝像小羊羔一樣引誘了一隻虎視眈眈的狼。這隻狼就是肖莉,還是一隻母狼。要知道,我們鄉鎮學校裏的小圖書館都是一些過時的教材和輔導書,根本借不到小說。當時,語文老師前腳邁出教室,後腳還沒來得及離地,就被肖莉首逮住了。肖莉是要先向老師借這本書,但被老師婉言拒絕了。老師的理由是學業這麼緊張,不要看這麼長的小說。《平凡的時間》是一部一百萬字的三部曲鴻篇巨製。
肖莉:“我們保證不會用學習的時間看書。”
老師:“不行,我對你們的自製力沒有信心。”
肖莉:“那就周末借給我看。”
老師:“那也不行,周末也有作業。再說,我可不放心讓你們把書帶回家。”
肖莉垂頭喪氣地敗下了陣來。但她沒有灰心,她意識到了一個人力量是多麼的微弱。於是她回到座位上,開始動員我的加入。
我隨口的一句話點醒了她這個夢中人:
“依我看那本書可能是老師的命根子,他就是怕你把書給毀了。”
放學後,我們一起去了老師的宿舍樓,找語文老師。我們表明了誠意,說到了重點。我們向老師保證完璧歸趙,並且不會讓其他同學注意到這本書我們手裏。老師半信半疑,欲罷不能地把書交到了肖莉的手裏。
餘世鵬是在周一把那封回信交到我手裏的。
每周的周一下午最後一節課是班會時間,會對每周的情況通報,好事表彰,壞事批評,還有每個人的積分情況,那是班主任在班上特別執行的積分製,說是效仿大學的。
新的班委會選舉本來是在這周的,但突然被推遲到了下周。因為這周一的班會課,我和肖莉被兄弟班的班主任,也就是語文老師借去開座談會了。兄弟班在這次月考中前十名占有數是零蛋,班級平均分在年級六個班裏墊底。
我和肖莉走進兄弟班的教室,尼瑪,這是要幹嘛?課桌椅被成了會議桌的模式,兄弟姐妹們一個個像笑嘻嘻的傻瓜一樣癡癡盯著我。語文老師讓我和肖莉分別坐在會議桌橢圓的兩個焦點。然後,兄弟班的班長充滿激情的介紹了我和肖莉的優秀成績。我聽了半天才發現原來介紹的是我自己。座談會搞得像問答會,兄弟班的兄弟姐妹們一個個輪流用問題攻擊我們,逼問我們考試的秘訣,簡直是現代版的“逼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