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兩雙安全鞋,是來多倫多不久買的,放在角落裏好幾年了,但是沒有怎麼穿,覺得扔了可惜,留著又占地方,所以不顧先生的強烈反對,我愣是決定在網上把它們賣掉。廣告登了一個月,寥寥無幾的電話,昨天晚上終於有人要來買安全鞋,我很是興奮,先生幫我拎鞋下去時問我:“什麼感覺?”

我說:“百感交集。”

還在國內時,先生在被很多人戲稱中國Nol的公司就職,雖然不是什麼顯要的位置,但是所賺的銀子也足夠應付我們不太奢侈的生活,讓我待在家裏悠閑度日。

當時的先生雄心勃勃,一直向我描繪著到了加拿大我們會過著天堂一樣的生活。可憐我這隻井底之蛙對此深信不疑,毅然決然地讓先生辭了工作,賣了家當,懷抱著夢想,來到了多倫多。

初來時,正逢“非典”時期,我們得先在家裏待兩周之後才可以出來辦事,那時住地下室,透過那隻有半截的窗戶看外麵的風雨,想著前路未卜,心中淒涼。

終於熬到可以出來了,可現實卻和想象的大相徑庭。先生像隻無頭的蒼蠅到處參加workshop,簡曆不知改了多少次,更不知發了多少份,依舊石沉大海。先生拿回家每次給我們帶來希望,最終卻又讓我們絕望的文件越堆越高,他的腰圍也隨之越來越小,臉色更隨之越來越難看。

我是急得上躥下跳的,急急忙忙地跑到華人超市去當收銀員,每天站得我腰酸背痛,回家就動彈不得。沒多久,因為不會用力,我還把手給拉傷了,隻好又回到家中。

先生再也耐不住家裏坐吃山空的局麵,嚷嚷著要去打累脖工,我是死活不同意,我沒有辦法接受以前西裝革履、背著筆記本電腦、意氣風發的先生變成一身臭汗、拎著飯盒和安全鞋、疲憊不堪的樣子。

到最後,我終於妥協了,因為先生那讓我覺得陌生和心痛的淚。先生跑去一家當地人中介注冊了,第二天人家打電話來,讓他下周一去一家工廠上班,有福利工資也可以,但是要帶上安全鞋。清晰地記得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周日,我們跑到沃爾瑪買了安全鞋,回到家裏,卻發現廣告單上,Canadian Tire的安全鞋打特價,便宜20元,於是我們又冒著雨,退鞋,再買鞋,再回來時,兩個人都累得不得了,但是心裏卻有一種異樣的充實感,期待明天所有的會好起來。

我提出,我也要去打工,先生雖然萬般不情願,但也沒有辦法,就說,一定要和中介講清楚隻做輕活。於是我們又去沃爾瑪買安全鞋,先生堅信價錢高就穿著舒服,堅持給我買下了最貴的那雙。

於是,我們開始了各自背著安全鞋的打工生涯,不過我做的是兼職,一般一周隻有2~3天。生活雖然還是不盡如人意,相對而言,畢竟穩定下來了。慶幸的是先生打工沒多久,就接到了一份offer(聘書),雖然工資不比現在的苦工高,而且工作中涉及的有些方麵先生以前也沒有接觸過,但我們覺得這是個爬上岸的機會,絕對不可以輕易放過。

但同時又擔心那邊做不下來,到時這份還可以的苦工也丟了,所以先生決定這邊先請假。之後先生拿EI,換工,再換工,不開心的事情時有發生,但是工作是越來越好。那曾經遠離的光彩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我也在這起起伏伏中患得患失,偶爾會去上一下那兼職的工作,直到我歪打正著地碰到了一份挺像模像樣的工作。

這樣,那兩雙安全鞋就被束之高閣了,甚至都遺忘了它們。隻是偶爾整理東西時看到,心中難免感歎一番。

昨天把安全鞋遞出去的時候我說:“這是一雙好運鞋,會給你們帶來好運的”。

先生打趣地說我:“如果每個人都好運找到了好工作,那你的安全鞋賣不出去了。”

我說:“沒有關係呀,至少我賣出去了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