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溥儀 末代皇帝 普通公民(3 / 3)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溥儀也最終結束了他痛苦的傀儡皇帝生涯。16日,他在隨關東軍準備乘飛機逃往日本時做了蘇聯紅軍的俘虜。第二天,作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重要戰犯,溥儀被押往蘇聯。

4.昨日皇帝,今日公民

天下分久必合,大亂必大治,大清帝國成了曆史的記憶,愛新覺羅家族也隨著那個時代的離去而離開了人們的視線。作為曾經的皇帝,溥儀經曆了兩個時代,由皇帝到公民,時間改變了一切。

1950年7月,蘇聯政府將溥儀及其他偽滿戰犯全部移交給了中國政府。從此,溥儀開始了為時九年脫胎換骨的改造。“皇帝”戰犯的脫胎換骨與常人有所不同,溥儀在9年的改造過程中,經曆了一個比普通偽滿戰犯更為艱苦複雜的過程。

被引渡回國之初,溥儀隻想到死。從在蘇聯聽到回國的消息起,他就認為這次必死無疑,共產黨決不會輕饒了他這個“皇帝”加頭號戰犯。然而,自從他到了中國土地上後,溥儀所經曆的一切都令他大惑不解:政府沒有當即處死他,而是把他送到撫順戰犯管理所。同別的戰犯一樣,戰犯管理所安排他洗了澡,換了衣服,發給他一些生活必需品,甚至還配給了香煙。朝鮮戰爭爆發時,中國政府出兵援朝抗美,偽滿戰犯們幾乎一致認為美國人會打進來,共產黨會像曆代王朝一樣,在關鍵時候要先處理掉所有關押的重大犯人,結果,美國人沒打進來,共產黨更未把他們處理掉。

經過長達兩三年之久的默默觀察,到抗美援朝戰爭勝利又回到撫順時,溥儀已經意識到他不會被處死,可以和其他人一樣活下來了。“真龍天子”和常人原本也沒有什麼兩樣,溥儀從此開始考慮如何度過以後的時光。

死的問題解決了,對其他偽滿戰犯來說,已不再有過不去的關口,絕大部分人都不再懷疑共產黨的政策,開始努力學習,積極改造,爭取得到政府寬大處理。可是對“皇帝”戰犯來說,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溥儀前半生雖然在政治上三起三落,特別是偽滿14年,無異任人擺布的木偶。但在個人生活方麵,他卻始終是按照皇帝標準,拿著皇帝的架子,即使是在前蘇聯的5年間,也從不曾自己穿過衣服、疊過被子,甚至連腳都沒自己洗過。成為戰俘前,自然有人服侍,成了戰俘後,他的弟弟溥傑、侄子小秀、小固、小瑞以及嶽父榮源,都曾自覺自願地以臣仆的身份為他端飯,鋪床疊被,穿衣洗腳。在家族中,溥儀依然是“皇上”,所不同的,隻是這些人不再明著稱他“皇上”,而是悄悄地叫他“上邊”了。因此,當戰犯管理所為了使溥儀獲得改造,把他與家族成員分開,安排其他偽滿戰犯和他住在一起時,這位“皇帝”戰犯便遇到了有生以來未曾遇到的“難題”:他不但要自己端飯、整理床鋪、穿脫衣服、洗腳、洗衣服,而且還要和別人一樣輪流做值日,打掃房間衛生,甚至還要提馬桶!起初,溥儀覺得這是管理所故意要他難堪,因為這些事他從未做過,也不會做,以致早晨起床時,他還沒穿好衣服,別人已經跑操去了,他未洗漱完,別人又開始吃飯了。每當溥儀感到自己無能,為自己事事落後於人而痛苦時,戰犯管理所的同誌就來幫助、開導他,同時也循循善誘地引導他認識過去,反複講明共產黨和人民政府的政策,鼓勵他好好改造自己,爭取做個新人。

自1955年起,戰犯管理所一方麵帶著溥儀一行偽滿戰犯到東北各地參觀工廠、礦山、農村、學校,請各方麵的人訴說日本帝國主義和偽滿政權的種種罪行;一麵在加強思想教育的同時,允許戰犯們的親屬寫信和前來探望,促使他們認識自己的過去,看到光明的前途。溥儀同其他人一樣,在這一過程中,他親眼看到了新中國的成就,親耳聽見了那些偽滿時期受盡非人折磨的人們的訴說。慢慢地,溥儀有了正常人的感情,開始認識自己的過去,並暗中盤算自己是否也能在什麼時候過上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1957年,溥儀與七叔載濤的會見,終於燃起了他重新生活的希望之火。時年69歲的載濤,是溥儀嫡親長輩中僅存的一人。他告訴十幾年未見麵的侄兒“皇上”:愛新覺羅家族的老人,新中國成立後都各盡所長,生活得很幸福,青年一代更是朝氣蓬勃,為建設新中國積極貢獻力量,他這個“皇叔”已當選為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和全國政協委員,多次見到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毛澤東主席要他來看看“皇上”……從此以後,溥儀真的變了。

195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10周年前夕,根據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建議,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劉少奇發布了特赦令。時年12月4日,溥儀被特赦釋放。1959年12月9日,離開出生地整整35年的溥儀,終於回到北京,從此,一個新穎、奇特,但又充滿幻想的公民生活,開始展現在這位中國末代皇帝的麵前。

溥儀真誠而坦率地告訴親人們說,他想見見周恩來,也想見見毛澤東,他要把獲得特赦的喜悅心情告訴兩位恩人。但他知道這事恐怕實現不了,國家領導人日理萬機,哪有工夫見他這樣的普通公民?何況又是曆史罪人。

當天晚上,溥儀輾轉於床,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入眠。第二天上午,溥儀由住在同院的同族六弟溥儉陪同來到公安派出所辦理戶籍手續,他終於成為在北京市有正式戶口的普通市民了,下午,溥儀讓五妹韞馨陪著上街,溥儉也一塊兒去了。他們先來到民族文化宮,在高高的塔樓前照了一張相。溥儀說:“我這個滿族人,曾給國家造成災難,隻有人民政府才能給少數民族帶來幸福生活,這樣宏偉的民族文化宮正是一個象征。”他們又來到天安門廣場,在背襯天安門城樓西側標語“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的金水橋邊又照了一張相。

自1960年3月起,溥儀開始了自食其力的新生活。他先在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北京植物園半日學習,半日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主要是熟悉新的生活環境。一年後,他到了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任專員,負責清理清末和北洋政府時代的文史資料,但仍堅持每周到植物園去勞動一兩天,工作閑暇,撰寫自傳《我的前半生》。在人民政府和各方麵人士的共同關心幫助下,1962年4月29日,溥儀與北京關廂醫院的一名普通女護士李淑賢,重新建立起幸福美滿的小家庭。

正當溥儀沉浸在新生活的幸福和歡樂之中時,可怕的病魔悄悄向他襲來。實際上,溥儀前半生長期的非正常人生活早已毀壞了他的身體。1962年新婚後不久,溥儀就不時溺血,經名醫診治,暫時抑製了病情的發展,加之新生活的愉快,衝淡了疾病折磨的痛苦,表麵看上去,身體一直很健康。1964年底,溥儀病情開始惡化,盡管在周恩來總理的直接關懷和特別保護下,專家為他進行特殊的精心治療,使他減少了一些痛苦,也基本避開了隨後刮起的“文化大革命”旋風的襲擊,但腎癌這一惡魔,終於在1967年10月17日淩晨,吞噬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