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八 公孫弘卜式倪寬傳第二十八(3 / 3)

最初,卜式不願意擔任郎官,武帝說:“我在上林苑飼養的有羊,這些羊交給你去放牧。”卜式已經做了郎官,此後仍然穿著布衣草鞋牧羊。過了一年多,羊長得很肥壯。武帝經過卜式牧羊的地方,大為讚賞。卜式說:“不僅是羊,治理百姓也是同樣的道理。按照時令起居,有危害羊群的羊,剔除出去,不讓它影響到羊群的生長。”武帝對卜式的這番議論很驚奇,就想讓卜式試著治理一下百姓,於是任命卜式為緱氏縣令,緱氏縣的百姓反映很好;又改任卜式為成皋縣令,卜式組織領導漕運,政績也很突出。武帝認為卜式質樸、忠誠,拜卜式為齊王太傅,後來卜式擔任齊國相。

在當時,南粵國丞相呂嘉造反,卜式上書說:“臣聽說君王有難,臣應當死節。現在是群臣死節的時候了,就是最駑鈍的人也應該獻出家財以資助軍用,這樣才能夠使得國家強大,不受侵犯。臣願意與兒子以及臨菑縣善射的戰士,博昌縣善於行船的將士一起,為國家效力,以盡做人臣的責任。”武帝很讚賞卜式的表態,下詔說:“朕聽說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現在國家不幸有事,郡縣諸侯卻沒有人願意挺身而出,為國家效力。隻有齊國相卜式行為雅正,親自耕田,牧羊繁育,關心鄰裏,幫助兄弟,從不為利益所動。前些年北部邊郡有事,卜式上書捐資助軍。去年黃河以西發生水災,卜式率先帶領齊國人捐獻糧食。這一次卜式又首發倡議,為國從軍,雖然沒有走上戰場,但義氣卻是發自內心。賜卜式關內侯爵,黃金四十斤,田地十頃,布告天下,以昭示天下百姓知曉。”

武帝元鼎年間(公元前116-前111年),武帝征召卜式代替石慶擔任禦史大夫。卜式上任後,上書說郡國對鹽鐵專營反應強烈,再加上船隻也需要交納賦稅,建議取消。武帝因此而對卜式不滿。第二年要舉行封禪大禮,卜式不熟悉禮儀製度,於是武帝貶卜式為太子太傅,任命倪寬代替卜式擔任禦史大夫,卜式最終以高壽在任上去世。

倪寬,千乘郡人。鑽研《尚書》,跟隨歐陽生學習。被郡國舉薦,此後倪寬跟隨博士學習,由孔安國授業。因為家中貧窮,沒有經濟來源,隻好擔任廚師,為一起學習的弟子做飯,以補貼家用。還要打短工,帶上經書,在田間鋤地休息時大聲朗讀,非常刻苦。通過射策考試,倪寬擔任掌故,後來在廷尉署補任為官吏,負責文字工作。

倪寬為人忠厚溫良,常以廉潔自律,善於文字工作,柔弱不尚武力,不善言談。當時張湯擔任廷尉,廷尉署多任用懂得文史法律的官員,倪寬以儒生身份在廷尉署任職,對法律文史並不熟悉,沒有在衙署擔任具體職務,隻是做些事務性工作。在北地郡幾年,倪寬負責督查牲畜。一次回到廷尉署,上報牲畜計簿,碰上廷尉署在處理一件疑案,上奏皇帝,幾次被駁回,署內官員不知該如何是好。倪寬講了文章的寫法,官員們讓倪寬代筆,奏章寫成,大家讀後很滿意,就報告了廷尉張湯。張湯知道後大驚,召倪寬問話,也很讚賞倪寬的才能,於是將倪寬升任為掾史。並將倪寬寫的奏章上報,很快得到武帝批準。過了幾天,張湯覲見皇上。武帝問張湯:“上次呈遞的的奏書不像是俗吏所寫,是誰寫的?”張湯告訴武帝是倪寬寫的。武帝說:“我聽說過此人。”張湯從此重視文字的表述,讓倪寬負責寫奏書和定案的文案,引用古時法律,判決疑案,張湯日益重視倪寬的才能。等到張湯升任為禦史大夫,調倪寬擔任府中掾史,將倪寬提升為侍禦史。後來倪寬在宮中見到武帝,談論經學,武帝很欣賞,倪寬為武帝講解了一篇《尚書》,武帝此後將倪寬提升為中大夫,擔任左內史。

倪寬擔任治民的工作後,努力勸勉百姓務農稼穡,減免刑罰,處理冤獄,虛心對待下屬,因此而深得民心;倪寬選用仁厚士人,推心置腹地與他們交換意見,不務虛名,官吏百姓都很敬重倪寬,倪寬上奏皇帝,在轄區內開鑿六條灌溉渠道,製定水法,以擴大灌溉麵積。征收賦稅時,倪寬按照時令,做出寬免調整,百姓還可以向政府借貸,以至於有很多賦稅沒有按時收繳上來。後來遇到征發軍糧,作為左內史的倪寬,因為收繳賦稅的考核成績最差,受到免官處分。百姓聽說後,擔心會失去這樣的好官,大家紛紛趕著牛車,小家庭則挑著擔子,交納軍糧賦稅的人絡繹不絕,考核成績轉瞬間變為優等。武帝因此而認為倪寬很能幹。

朝廷討論,要效仿上古時舉行巡狩封禪的儀式,回答皇帝策問的儒生,前後有五十幾人,遲遲定不下一個方案來。在此前,司馬相如病死前,曾經留下過遺書,談到要歌功頌德,以響應符瑞顯現,應該封祭泰山。武帝對此很好奇,就此事詢問倪寬,倪寬回答:“陛下躬行聖德,總攬全局,祭祀天地,獻禮百神,苻瑞神靈相繼出現,這些吉兆顯示,是天地間的感應,是上天以符瑞形式,向人世間顯示神明。現在封泰山,禪梁父山,昭顯姓氏,考定祥瑞,這是帝王要做的聖德之事。但是如何封禪祭祀,經書上並沒有載明,隻是在封禪完成時,一定要向天地神祇禱告,嚴肅恭敬地迎接神明。按照百官職務,確定位置和相關禮儀,這些也可以由聖主來親自決定,製定出一套製度來,這些不是群臣所能參言的。舉行這樣的大事,遲遲定不出方案,如果讓群臣各執己見,事情最終將會難以確定。不如天子首先定出原則,兼收並蓄,發出金聲玉振的聲音,而後完成奉天慶賀的大禮,這也是為後世萬代製定典禮的範式。”武帝同意倪寬的意見,於是親自製定典禮的儀式,參考了一些儒術的範式。

典禮儀式製定完畢,將要舉行封禪大禮,武帝拜倪寬為禦史大夫,跟隨武帝一起到崤山以東封祭泰山,而後武帝登上明堂。倪寬上書,說:“臣聽說三代改定製度,按照相關法象,以及他們相互間的聯係。此後聖統遭到破壞,陛下現在發奮努力,祭拜天地,設立明堂、辟雍,祭祀泰一天神,製定六律五聲,盛讚聖意,神樂四合,這些都會有相應的物象,以顯示祭祀的隆重,將這樣的祭祀作為後世的範式,天下人會為此而高興。臣倪寬奏請改元,以彰顯祥瑞,屆時陛下登臨泰山,奉告岱宗,開門迎接祥瑞,等候祥瑞吉象的來臨。癸亥祭祀,日光顯現出重影;上元甲子時刻,永享和諧太平。光輝燦爛,天文粲然,彰顯聖德,天降符瑞。臣倪寬奉觴再拜,祝禱皇上千萬歲壽。”皇帝製詔書,說:“敬舉君之觴。”

再後來太史令司馬遷等上奏,說:“曆法遭到破壞,現在非常混亂,漢朝建國以來,沒有改訂正朔,是確定正朔的時候了。”於是武帝詔命倪寬與司馬遷等人一起製定漢朝的《太初曆》(詳情記載在《律曆誌》中)。

當初梁國相褚大研究《五經》,擔任博士,倪寬曾經是褚大的學生。等到朝中禦史大夫的職務空缺,朝廷征召褚大,褚大以為是要受命擔任禦史大夫。等到來到洛陽,聽說倪寬已經擔任了禦史大夫,褚大嘲笑說倪寬還是自己的學生,到了長安後,與倪寬一起在武帝麵前談論封禪的事情,褚大才感覺到自己不如倪寬,退朝後歎服,說:“皇上知人善任。”倪寬擔任禦史大夫,武帝對倪寬的工作很滿意,但是倪寬在位,沒有對武帝提出過諫言,朝中大臣對此有意見,在位九年,倪寬在任上去世。

讚辭如下:公孫弘、卜式、倪寬在還沒有發跡時,猶如鴻雁困於燕雀之間,與牧羊為伴,遠離朝堂,不逢際遇,豈能夠登上如此高的位置?在當時,漢朝建國已經六十幾年,海內祥和安寧,府庫充實,然而四夷尚未臣服,製度還有缺失。武帝雄才大略,希望在文武方麵都有所建樹,因此而求賢若渴,最初以安車蒲輪迎接枚乘到長安來,見到主父偃後喟歎人才難得。天下賢士紛紛彙聚至長安,奇才異士不斷地湧現。卜式出身於牧羊人,桑弘羊拔擢於商人中,衛青原來是騎奴,金日磾來自於匈奴降虜。他們如同上古時商代的傅說、春秋時的寧戚,原來隻是築城、喂牛的下等人。漢朝得人才,尤其在武帝朝,可謂是人才輩出。以鴻儒聞名的有:公孫弘、董仲舒、倪寬,行為堪為楷模的有:石建、石慶,以直言敢諫的有汲黯、卜式,以推舉賢才為己任的有韓安國、鄭當時,為漢代製定律令的有趙禹、張湯,以文章著稱的有司馬遷、司馬相如,以滑稽諷諫聞名於後世的有東方朔、枚皋,以應對策問,解答疑難的有嚴助、朱買臣,以製定曆法、算術著稱的有唐都、洛下閎,以音樂協律聞名的有李延年,以運籌經濟聞名的有桑弘羊,奉使外邦,不辱使命而名揚後世的有張騫、蘇武,馳騁疆場,殺敵立功的有衛青、霍去病,接受遺詔,再造中興的有霍光、金日碑,其餘英才俊傑更是難以記數。他們創立下的豐功偉績,製定出的文法製度,後世難以企及。孝宣皇帝繼位之後,繼續纂修洪業,也重視六經講論,招攬賢才,拔擢能吏,繼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玄成、嚴彭祖、尹更始均是以儒術得到提拔重用,劉向、王褒以文章在當時顯名,卓越的將相還有張安世、趙充國、魏相、丙吉、於定國、杜延年,治理百姓,成績卓著的有黃霸、王成、龔遂、鄭弘、召信臣、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嚴延年、張敞等人,他們都是有著卓越才能的良臣,創下的業績流芳於後世;但是與武帝朝的勳臣們相比,還是有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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