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師後國(今新疆吉木薩爾縣一帶),王城設在治務塗穀,距離長安八千九百五十裏。有五百九十五戶,人口四千七百七十四,可以當兵服役的,有一千八百九十人。輔政的有擊胡侯、左右將、左右都尉、導民君、翻譯官各一人。向西南抵達都護府衙,有一千二百三十七裏。
車師都尉國(今新疆艾丁湖以北),有四十戶,人口三百三十三,可以當兵的有八十四人。
車師後城長國,有一百五十四戶人口九百六十,可以當兵的有二百六十人。
武帝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武帝封投降的匈奴人介和王為開陵侯,率領樓蘭國軍隊進攻車師國,匈奴派出右賢王率領數萬騎兵救援,漢軍戰況不利,隨後撤軍。武帝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武帝又派出重合侯莽通率領四萬騎兵反擊匈奴,途經車師以北,武帝再次派出開陵侯率領樓蘭、尉犁、危須等六國軍隊,分路進攻車師國,以免車師國截擊重合侯。西域各國軍隊圍攻車師國,車師王投降,臣服於漢朝。
在昭帝朝,匈奴派出四千騎兵在車師國屯田,宣帝即位之後,宣帝派出五位將軍率領漢軍進攻匈奴,在車師國屯田的匈奴人受到驚嚇,倉惶離去,車師國遂與漢朝恢複通使。匈奴人大怒,召車師國太子軍宿,想把軍宿扣押為人質。軍宿是焉耆王的外孫,不願意在匈奴做人質,逃往焉耆國。車師王又重新立兒子烏貴為太子。烏貴繼位為車師王,與匈奴締結婚姻,教匈奴人截擊漢朝派往烏孫通使的使者。
宣帝地節二年(公元前68年),宣帝派出侍郎鄭吉、校尉司馬憙率領免除徒刑的犯人來到渠犁,屯墾農田,儲備糧食,以此作為進攻車師國的出發地。等到秋收時節,鄭吉、司馬憙征發西域諸城邦小國軍隊,有一萬餘人,親自率領,加上屯田漢軍一千五百人,聯合進攻車師國,進攻交河城,最終破城。車師王躲在北邊石城中,沒有將其抓獲,此時軍糧將要耗盡,鄭吉等人暫時撤軍,又返回渠犁的屯田基地。秋收完畢後,再次發兵進攻車師王盤踞的石城。車師王聽到漢軍進攻的消息,向北倉惶逃竄,向匈奴人求救,匈奴發兵救援。車師王得以回國,與車師貴人蘇猶商議,是否向漢朝投降,又擔心得不到漢軍信任。蘇猶於是教車師王進攻匈奴旁邊的屬國——小蒲類國,斬殺小蒲類國王,擄掠它的國民,借此機會向漢軍表達誠意,投降鄭吉。車師旁邊的小金附國曾經跟隨在漢軍後麵,擄掠過車師國,車師王遂親自率領軍隊先攻破金附國。
匈奴聽說車師國要投降漢朝,發兵進攻車師國,鄭吉、司馬憙親自率領漢軍向北迎敵,匈奴不敢繼續前進。鄭吉、司馬憙留下一名軍候和二十名士卒,護衛車師王,鄭吉等人而後率軍返回渠犁的屯墾基地。車師王擔心匈奴軍隊會再次襲擾,到時將難以自保,隨後騎馬逃亡至烏孫國,鄭吉於是將車師王的妻子兒女接到渠犁安頓下來。而後鄭吉返回長安,向朝廷彙報戰事,抵達酒泉郡,宣帝下詔,讓鄭吉返回渠犁、車師,繼續儲備糧食,安定西域各國,防備匈奴襲擾。鄭吉返回西域,同時將車師王的妻子兒女送往長安,宣帝給予她們厚重的賞賜,每次會見四夷客人,均讓她們露麵,以顯示身份尊貴。鄭吉又分出三百名卒吏,駐紮在車師國屯田。捕獲的匈奴人招供說,虛閭權渠單於的大臣們說:“車師國土壤肥沃,又靠近匈奴,假若此地讓漢軍占有,在那裏屯墾農田,儲存糧食,將會對匈奴造成威脅,不能不爭奪。”虛閭權渠單於果然派出匈奴騎兵,襲擾屯田漢軍,鄭吉與屯田校尉,率領在渠犁屯田的一千五百名漢軍,來到車師屯田,匈奴又增加襲擾的騎兵,漢軍屯田將士們難以抵擋,隻好退回至車師國交河城中。匈奴將軍在城下對鄭吉喊話,說:“單於絕不會放棄車師國土地,不準漢人在此屯田。”匈奴圍困交河城達數日之久,此後解圍而去。此後匈奴經常派出數千騎兵往來,騷擾車師,鄭吉上書漢廷:“車師距離渠犁一千餘裏,中間還有山河阻隔,向北靠近匈奴,渠犁屯田漢軍,勢單力薄,難以獲得支援,希望增加屯田漢軍。”朝中公卿們廷議,認為路途遙遠,花費巨大,可以撤回車師國屯田漢軍。宣帝沒有同意,隨後下詔,派長羅侯常惠率領張掖郡、酒泉郡漢軍騎兵出擊,來到車師國以北,距離車師千餘裏的地方耀武揚威,以顯示漢軍在車師的存在。匈奴騎兵隻好撤回,鄭吉最終得以走出交河城,重新率領屯田漢軍返回渠犁,朝廷安排三名校尉在渠犁屯田。
車師王逃往烏孫國,烏孫王將車師王收留,派使者向漢廷上書,願意讓車師王在烏孫國暫且安身,以備國家有急事,可以從西道抗擊匈奴。宣帝答應奏請。於是朝廷召回原車師國太子軍宿,軍宿此刻留在焉耆國,朝廷將軍宿立為車師王,率領車師國民眾遷徙至令居、渠犁,將車師土地留給匈奴人。車師王得以靠近屯田漢軍,與匈奴斷絕往來,也得以安定下來,親附漢朝。後來漢朝派出使者,侍郎殷廣德指責烏孫國,讓他交出車師王烏貴,帶回長安,宣帝賜予車師王宅邸,讓他與妻子兒女在長安定居。這一年,是宣帝元康四年(公元前62年)。再後來,朝廷在西域設置戊己校尉,戊己校尉統領西域屯田漢軍,駐紮在車師國故地。
平帝元始年間(公元1-5年),車師後王開辟新通道,從五船北出發,可以直達玉門關,西域往來商旅近了許多,戊己校尉徐普想將這條通道繼續擴大,此後往來西域,可以節省一半行程,還可以避開白龍堆險阻。車師後王姑句認為,一旦漢軍將這條通道作為主要通道,車師國就要在沿途設置許多帳篷,接待來往西域的漢使,為車師人增添額外的負擔。而且這裏又與匈奴的南將軍地域接壤,徐普不聽,說可以將車師疆域與匈奴疆域劃分開來,而後上報朝廷,徐普召姑句商議此事,姑句不肯來,徐普將姑句逮捕。姑句多次向漢軍官吏送上牛羊,企圖賄賂他們,仍然得不到釋放。姑句家人在做飯時,矛端發出火花,姑句的妻子股紫陬對姑句說:“矛端發出火花,這是兵氣,恐怕又要用兵。此前車師前王被都護司馬殺掉,現在你又被關押在這裏這麼長時間,恐怕也是必死無疑,不如幹脆投降匈奴。”姑句聽信了妻子的勸說,騎馬逃出戊己校尉駐守的高昌壁,逃亡至匈奴。
去胡來王唐兜,其管轄的婼羌國與大種赤水羌國麵積大小相同,多次遭到鄰國襲擾,不能取勝,向西域都護府告急。都護但欽不能及時救援,唐兜在危難中,也怨恨但欽,隻好向東逃亡至玉門關下。玉門關不準唐兜入關,唐兜無奈,隻好帶著妻子兒女人民一千餘人逃亡至匈奴。匈奴接納了唐兜,派使者上書,說明原因。在當時,新都侯王莽在朝中執掌朝政,派中郎將王昌等人出使匈奴,告知烏珠留單於,西域各國已經臣屬於漢朝,是漢朝屬國,匈奴不能接受西域的逃亡者。烏珠留單於謝罪,將兩位西域國王交還給使者帶回。王莽派出中郎王萌在西域惡都奴界上,接受兩位亡命國王。烏珠留單於派出使者護送,為兩位國王求情,請求朝廷赦免他們的逃亡罪。使者向朝廷彙報,王莽不聽,下詔集合西域諸國王,排列軍陣,將姑句、唐兜斬首示眾。
王莽篡漢後,在始建國二年(公元10年),王莽任命廣新公甄豐為右伯,出使西域。車師後王須置離聽說後,與右將股鞮、左將屍泥支等人商議:“聽說甄公作為西域太伯,將要出使西域。按照舊例,我們需要為使者準備好糧食及牛馬草料,還要準備翻譯官、向導。此前五威將軍來,我們應該準備的東西沒有準備齊。此次太伯來,國家已經很窮困,恐怕又難以滿足要求。”就想要逃亡到匈奴去。戊己校尉刁護得知消息後,召車師後王須置離查問,須置離招供有此事,於是刁護將須置離戴上刑具,押解至西域都護府但欽在所埒婁城的駐地。須置離國內的百姓,知道國王再也回不來了,都哭著為國王送行。來到都護府衙,但欽將須置離斬首。須置離的哥哥輔國侯狐蘭支率領須置離留下來的部眾兩千餘人,趕著牲畜,舉國投降匈奴。
在當時,王莽將烏珠留單於的印璽改為印章,烏珠留單於心懷怨恨,遂接受狐蘭支的投降。而且派兵與狐蘭支一起襲擾車師國,殺了車師後城長,還傷了都護司馬,等到狐蘭支的軍隊返回匈奴。當時的戊己校尉刁護生病,派出使者陳良率領漢軍駐紮在桓且穀,以防備匈奴來襲,官吏終帶來取糧食,司馬丞韓玄負責各壁壘間的守護,右曲候任商負責各堡壘間的守護,陳良與他們兩人商議道:“西域這些小國家要背叛朝廷,一旦匈奴大舉入侵,我們必死無疑。不如先殺掉校尉,而後率領眾人投降匈奴。”這些叛賊隨後率領數千騎兵來到校尉府,脅迫亭障令點燃積累的薪柴,又分別告知其它守護壁壘的漢軍:“匈奴將有十萬騎兵來犯,官吏將士一律手持兵器,準備迎戰,違令者斬!”此後叛軍聚集三四百人,來到距離校尉府衙幾裏外的地方駐紮下來,清晨點燃大火。校尉開門擊鼓,傳令漢軍將士守備,陳良等人隨即闖入,殺害校尉刁護與他的兒子等四人,還有他兄弟的兒子,隻留下婦女兒童。而後留在戊己校尉城,派人與匈奴南將軍聯絡,匈奴南將軍派出兩千騎兵迎接陳良等人。陳良等人脅迫戊己校尉手下的漢軍將士,男女共兩千餘人進入匈奴領地。烏珠留單於任命陳良、終帶為烏賁都尉。
又過去三年,烏珠留單於去世,單於的弟弟烏累單於鹹繼位,又重新與王莽和親。王莽派出使者帶著許多金幣賞賜新單於,向單於提出要求,贖買陳良、終帶等叛賊。烏累單於將四位叛賊逮捕,還有親手殺害刁護的芝音和他的妻子以下二十七人,全部用刑具檻車收押,交付王莽派來的使者。一行人來到長安,王莽用火刑將罪犯燒死。而後王莽欺詐單於,和親遂又斷絕。匈奴開始大舉襲擾北部邊郡,西域也隨之瓦解。焉耆等國靠近匈奴,首先叛漢,殺了都護但欽(始建國五年,公元13年),此時王莽對於西域所發生的一切,已經是無能為力。
天鳳三年(公元16年),王莽派出五威將軍王駿、西域都護李崇率領戊已校尉率領漢軍,再次出使西域,西域諸小國沿途迎接,為出征軍隊提供糧食。焉耆詐降,暗中布置軍隊,以防萬一。王駿等人率領莎車、龜茲國軍隊,有七千餘人,分數路進入焉耆,焉耆伏兵在途中截擊王駿。到了姑墨、尉犁、危須國,焉耆的軍隊又與他們內外呼應,一起襲擊王駿率領的聯軍,將王駿率領的聯軍全部消滅。隻有戊己校尉郭欽率領的另一支軍隊,在後麵進入焉耆。焉耆的軍隊還未返回,郭欽將焉耆國留在國內的老弱婦孺全部斬殺,而後撤軍返回長安。王莽封郭欽為剿胡子爵。李崇收集殘存將士,返回龜茲,繼續守護西域。幾年後,王莽兵敗被殺,李崇流落在西域,西域從此後與內地斷絕聯係。
西域各國,總計有大小五十個幾個國家。他們有自己的官員設置,有翻譯官、城長、君、監、吏、大祿、百長、千長、都尉、且渠、當戶、將軍、國相;還有侯、王,都佩帶有漢朝頒發的印綬,共有三百七十六人。康居國、大月氏、安息、罽賓、烏弋等國,因為路途遙遠,不在西域都護府的管轄範圍內。他們來到長安貢獻,朝廷則給予更為厚重的回禮,但不幹涉他們的國內事務,不設置官員。
讚辭如下:在武帝朝,漢朝抗擊匈奴,擔心匈奴兼並西域小國,勢力範圍擴大,再與祁連山以南的羌人結為聯盟,對漢朝造成更大的威脅。漢軍遂首先攻占黃河以西地區,而後攻占原屬於匈奴的西部右地,在西部匈奴故地設置四郡,開設玉門關,接下來鑿通西域。以此來斬斷匈奴的右臂,隔斷匈奴與祁連山以南的羌人、月氏人聯係。迫使單於失去西域外援,不得不倉皇遁逃,從此之後,大漠以南,匈奴王庭不複存在。
經曆了文、景兩朝對匈奴的妥協,五位帝王實施富民政策,漢朝此時已經非常富裕,國庫充盈,財力有餘,軍隊強盛。在武帝朝,漢軍掃蕩四夷,開疆拓土,朝廷得以看到犀牛、象牙,還有玳瑁、珍珠這些南方珍物,武帝在南粵國故地設置包括珠崖郡在內的七個新郡,看到蜀郡出產的枸醬、竹杖,武帝繼而開拓設置牂柯郡、越嶲郡,聽說天馬的傳聞後,還品嚐了葡萄的美味,武帝隨後調集大軍,征伐大宛國、安息國。從此之後,南方的龜甲、珍珠、玳瑁、犀角、翠羽陳列於後宮,西方的蒲梢、龍文、魚目、汗血馬遊走於黃門,巨象、獅子、猛犬、鴕鳥徜徉於上林。各方異物,紛至遝來。此後武帝進一步擴大上林苑,挖掘昆明池,修建千門萬戶的宮殿,修建神明台和通天台,布設甲乙二帳,纓絡配上隨氏珠、和氏璧,天子享用著翠屏畫扇,身上穿著錦衣翠披,臂膀枕著雕欄玉幾,身心在富貴鄉中遊樂。又設置酒池肉林,以盛宴款待四夷賓客,製作《巴俞》都盧、海中《碭極》、漫衍魚龍、角抵遊戲,用以娛樂後宮嬪妃。賞賜饋送,萬裏迎送,勞師遠征,花費難以勝計。最終導致國庫空虛,用度不足,武帝隨後開始設置酒榷專賣,國家專營鹽鐵,鑄造白金錢幣,還有皮幣,增加賦稅,涉及到車船,就連六畜也難以幸免。武帝濫用民力,最終導致國家財用枯竭,再加上連年災害,天下群盜蜂起,將旅途變為凶途,武帝派出直指繡衣使者,走出京城,這些使者身披繡衣,手中握有皇上賜予的利斧,在郡國間肆意砍殺違法官吏和不法之徒,才挽住頹勢。到了武帝末年,武帝開始反省政策中的失誤,隨後痛下決心,拒絕墾殖輪台的奏議,同時下詔自責,為此前製定國策時的失誤,痛悔不已,仁聖之君,也有失誤之時!從武帝朝鑿通西域,使者穿行於域外,要經過白龍堆的險阻,還要翻越巍峨的蔥嶺,一路上忍受發燒、頭痛,攀援懸渡險關。淮南王、杜欽、揚雄對朝廷開發西域,都曾經提出過諫言,認為這些地方,是天地間用以阻斷華夏與蠻夷的界限,以險阻區分內外。《尚書》中講:“西戎有自己的安排。”大禹已經將他們排除在華夏先民之外,不以武德迫使他們向朝廷貢獻禮物。
西域各國,皆有君長,軍隊民眾性情柔弱,沒有統一為一個國家,雖然臣服於匈奴,卻並不親附。匈奴隻是向他們征收賦稅,獲取牲畜、馬匹氈罽(jì)而已,並不統率他們,不與他們共進退。他們與漢朝疆域隔絕,路途遙遠,得之不會帶來利益,棄之不會造成損失,我大漢以盛德對待他們,不對他們提出任何要求。從建武(東漢,公元25-57年)以來,西域各國仍然在思念漢朝的聖德,西域人樂意內附漢朝。隻有小的國家如鄯善國、車師國,迫於匈奴壓力,被匈奴人鉗製。像大一些的國家如莎車國、於闐國,多次派出使者,請求送人質到洛陽來,要求漢朝在西域繼續設置都護府。聖上(劉秀)遠覽古今,因時製宜,采取羈縻政策,沒有答應他們的請求。遵奉的是上古時大禹的政策,將西戎作為域外,周公曾經拒絕作為貢品的白雉,漢文帝退回作為貢品的千裏馬,以謙虛態度對待貢獻,他們的做法既有情,亦有義,以這樣的態度對待域外,同樣值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