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八 元後傳第六十八(2 / 3)

自從王鳳建議罷免王商後,此次又建議將定陶王劉康送回封國,成帝的心中一直忿忿不平。聽到王章的分析,成帝幡然醒悟,采納了王章的建議,對王章說:“要不是京兆尹敢於直言,我竟然不知道社稷安危,還有這些深刻的道理!隻有賢者才會熟悉賢者,請君為朕推薦可以輔政的官員。”王章又再次密封奏事,推薦中山孝王劉興的舅舅琅琊郡太守馮野王,王章認為:“這是在先帝朝曆任二卿、忠信正直、智慧超群的大臣。馮野王雖然是諸侯王的舅舅,皇上以賢者召入朝中輔政,正好表明聖王重用賢者,內不避親。”成帝在做太子時,就聽說過馮野王是先帝朝的名臣。聲譽比王鳳好得多,於是打算以馮野王來代替王鳳。

最初,王章每次被召見,成帝就摒退左右。有一次太後的堂弟,長樂宮衛尉王弘的兒子侍中王青留下來,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知道了王章諫言的內容,急忙通知王鳳。王鳳聽到消息後,遂稱病離開官府回家,上書乞骸骨,請求退休,向成帝謝罪道:“臣才能駑鈍愚蠢,以外戚身份,兄弟七人受封為列侯,宗族受到皇上恩賜,得到的賞賜無法計算。在朝中輔政,出入七年,國家將許多政事交予臣王鳳處理,所提出的諫言則聽,所推薦的士人則用。但沒有做出過一件成績,致使陰陽不調,災異多次顯現,責任全在臣王鳳,臣不能恪盡職守,這是臣應該退休的第一個原因。《五經》中所記載,經學老師所解釋的,都是說日蝕的原因,是由於朝中大臣所用非人,《易經》中也講‘折其右肱’,這是臣要求退休的第二個原因。河平年間(公元前28-前25年)以來,臣長期有病,多次休假,不能任事,屍位素餐,這是臣要求退休的第三個原因。陛下看在皇太後份上,不忍對臣加以懲罰,臣也知道,臣的罪過應當被流放至遠方,又思慮重重,憂慮兄弟宗族是否會因此而遭受不測,本來應該粉身碎骨,為皇上效命,死於輦下,不應當以這些理由,離開皇上的權利核心。在這一年中,的確是身上的病痛折磨,日甚一日,並沒有其它要求,隻希望能夠乞骸骨,早日回到家中休息,自我療養,托庇陛下的神靈護佑,能夠早日痊愈,在以後的日子裏恢複健康後,再來為陛下效命,否則,朽骨隻能填於溝壑。臣以拙劣的才能竊居尊位,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是因為皇上對臣下施以厚恩;現在因為生病,為了保全骸骨,請求回家休息,天下人也會知道這是皇上在哀憐臣,更顯示出皇恩浩蕩。臣進退均能夠得到皇上恩賞,決不會有人為了此事而非分議論。希望陛下哀憐!”上書的內容情真意切,令人歎息,王太後聽說此事後,痛哭流涕,不肯進食。

成帝從小就親近王鳳,此次也不忍把事情做得太絕,就對王鳳講:“朕這件事情處理得不夠慎重,朝中政事有許多缺失,因此上天才會屢降災異,責任在朕身上。將軍不要再過分地自責,現在將軍請求乞骸骨,退休回家,朕將如何向太後解釋。《尚書》中不是講嗎?‘公不要使我為難。’請專注精神,安心輔政,注意調養,讓病體早日康複,完成朕交予的政事。”此後,王風重新起來輔政。成帝讓尚書起草彈劾王章的奏章,說:“此前你明知馮野王是諸侯王的舅舅,所以才調出京師,在外郡擔任官吏,現在又在私下裏推薦馮野王,妄圖讓馮野王在朝中聯絡諸侯;又知道張美人正在侍奉天子,卻胡言亂語,以羌胡作為例證,要婦人殺子洗腸,講出如此悖逆的話。”遂將王章逮捕入獄,廷尉署將王章定為大逆罪,以“竟敢將皇上比作夷狄,想斷絕皇上的後嗣;背叛天子,私下裏為定陶王謀劃。”王章終於死在獄中,妻子兒女也被流放至合浦。

從此以後,朝中的公卿再見到王鳳,都是側目而視,郡太守、諸侯國相、刺史均出自於王鳳的門下。成帝又將宮中侍從太仆王音任命為禦史大夫,位列三公。五侯與王氏家族中的子弟,爭相奢侈,朝中的大臣賄賂公行,私下裏相互饋贈,金銀財寶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王氏家族後庭中享用的姬妾,每家多達幾十人,僮仆更是成百上千,鍾磬陳設,鄭女婆娑,倡優多姿,狗馬追逐,大興宅邸,在花園中堆起土山漸台,庭園中高閣連著廊道,重門洞開,遙相矚望。長安百姓為此歌謠:“五侯已發跡,曲陽侯為雄,引來高都水,樓閣連外杜,土山漸高台,堪比白虎殿。”五侯的奢侈,僭越製度達到無以複加的程度。但是都懂得處理朝中複雜的人際關係,喜歡結交士人,禮賢下士,還能夠傾盡財產幫助他人,以此來顯示高尚。

王鳳輔政,前後十一年。成帝陽朔三年(公元前22年)秋天,王鳳生病,成帝多次到家中來慰問,拉著王鳳的手,流著眼淚說:“將軍一病不起,如果有什麼不測,讓平阿侯王譚接任將軍。”王鳳叩首流著眼淚說:“王譚等人雖然與臣是至親,但是行為過於奢侈,僭越製度,難以引導百姓,不如讓禦史大夫王音來輔政,會更加謹慎些,臣願意以死來推薦王音。”王鳳去世之前,上書感謝成帝的關懷,再次推薦王音代替自己輔政,一再強調王譚等五人,不能重用。成帝答應了王鳳的請求。

當初,王譚倨傲,不肯服從王鳳,而王音對王鳳很尊重,謙卑恭敬,如同子弟,所以王鳳推薦王音。王鳳去世後,成帝親臨吊唁,賞賜豐厚,以輕車武士禮儀送葬,軍陣從長安一直排列到元帝的陵寢地渭陵,諡號為敬成侯。兒子王襄繼承侯位,擔任衛尉。禦史大夫王音代替王鳳擔任大司馬車騎將軍,平阿侯王譚隻是享受特進待遇,負責城門守衛。穀永為此勸說王譚,勸他不要接受這個職務,從此王音與王譚不和(詳情記載在《穀永傳》中)。

王音以堂舅身份越過親舅,執掌朝政大權,更加小心謹慎,恪盡職守,一年後,成帝下詔說:“車騎將軍王音擔任宿衛忠誠、正直,為國家的事務任勞任怨,此前曾經擔任過禦史大夫,以外戚身份掌握軍隊,受拜為將軍,沒有像宰相一樣得到封侯,朕感到歉疚!封王音為安陽侯,食邑與五侯一樣,享受食邑三千戶。”

此前,成都侯王商曾經患病,想避開暑熱,從成帝的皇宮中借用明光宮修養。後來又鑿穿長安城牆,引來灃河水,注入府邸花園中的大湖,用以行船。遊船張著翠羽織成的傘蓋,布置幃帳,劃船人唱著越歌。成帝到王商的府邸來探望,看到穿過城牆引來的河水,心裏邊對王商如此僭越製度感到不滿,隻是壓在心裏,沒有講出來。後來又微服出行,路過曲陽侯王根的府邸,看到花園中的土山、漸台,還有類似於白虎殿的殿堂。成帝勃然大怒,嚴厲斥責車騎將軍王音。王商、王根兄弟知道成帝發怒後,遂奏請在臉上施以黥刑、劓刑,跑到姑母王政君那裏請罪。成帝知道後,更加惱怒,讓尚書責問司隸校尉、京兆尹:“知道成都侯王商擅自鑿穿帝都城牆,引來灃河水;曲陽侯王根驕奢淫逸,僭越製度,在自己的府邸將台階漆成紅色,門窗雕刻出青色圖案;紅陽侯王立父子藏匿亡命罪犯,豢養的門客公開攔路搶劫。司隸校尉、京兆尹竟然縱容犯罪,不加以舉報,實施懲罰,以維護國法。”二位官員叩頭,在尚書府中反省待罪。成帝又製策書予車騎將軍王音,說:“外戚王氏,竟然墮落到如此地步,還要私自為自己黥刑、劓刑,在太後麵前以此來相要挾,傷害姑母的慈悲之心,妄圖禍亂危害國家!外戚勢力過於強大,皇上的權利受到侵奪,今天要老帳新帳一起算。你把列侯們招集起來,在你的府中聽候詔命。”當天,成帝詔令尚書起草詔書,引用文帝朝殺舅舅將軍薄昭的舊例。車騎將軍王音坐在草墊上請罪,王商、王立、王根背負著斧頭,前來向成帝請罪。成帝此時又不忍心了,最後將此事不了了之。

過了不久,平阿侯王譚去世,諡號為安侯,兒子王仁繼承爵位。太後王政君可憐弟弟王曼去世得早,沒有得到封侯,王曼寡居的妻子渠在東宮裏受到供養,她的兒子王莽從小失去父親,不能與其他王氏親屬相比,太後常暗示成帝為王莽封侯。平阿侯王譚、成都侯王商和朝中其他大臣,也都稱讚王莽。時間久了,成帝下詔追封王曼為新都哀侯,兒子王莽繼承爵位為新都侯。再後來成帝又封了太後姐姐的兒子淳於長為定陵侯。王氏家族,前後受封為列侯者有十人。

在此前,成帝後悔當初沒有讓平阿侯王譚輔政,此後王譚去世,成帝於是給予成都侯王商以特進待遇,負責城門守衛,可以設置將軍幕府,可以與將軍一樣舉薦官吏。杜鄴勸說車騎將軍王音,讓王音親附王商,(詳情記載在《杜鄴傳》中)。王氏家族在朝中享有封爵和官職,權勢日盛一日,隻有王音還能夠注重個人品行,多次向成帝諫言,有報國忠心,在位輔政八年,王音去世。成帝親臨吊唁,賞賜與大將軍王鳳一樣,諡號為敬侯。兒子王舜繼承侯位,擔任太仆兼任宮中侍從。享受特進待遇的成都侯王商代替王音,擔任大司馬衛將軍,紅陽侯王立享受特進待遇,負責城門守衛。王商輔政四年,因病乞骸骨,請求退休。天子哀憐王商身體有病,將王商的職務改任為大將軍,加封食邑二千戶,賜錢一百萬。王商去世時,成帝親臨吊唁,賞賜按照大將軍王鳳的舊例,諡號為景成侯,兒子王況繼承爵位。紅陽侯王立按照排序應該在朝中輔政,因為有罪而失去機會(詳情記載在《孫寶傳》中)。成帝越過王立,啟用了光祿勳曲陽侯王根,擔任大司馬驃騎將軍,一年後,加封食邑一千七百戶。高平侯王逢時缺少才能,也沒有聲譽,在這一年去世,諡號為戴侯,兒子王買之繼承爵位。

成帝綏和元年(公元前8年),成帝已經繼位二十餘年,仍然沒有繼嗣的兒子,定陶恭王劉康此時也已經去世,兒子劉欣繼承定陶王位。定陶王祖母定陶傅太後用重金賄賂驃騎將軍王根,為定陶王劉欣繼承皇位,盡力討好王根,王根遂向成帝諫言,成帝也有此想法,此後召定陶王劉欣來到長安,立劉欣為太子。當時王根已經輔政五年,請求乞骸骨,退休回家,成帝加封王根食邑五千戶,賜予安車駟馬,還有黃金五百斤,免去官職,回家休息。

在當初,定陵侯淳於長以外戚身份,還有為成帝出謀獻策,擔任宮廷衛尉侍從,按照次序,應該在朝中輔政。再後來,新都侯王莽揭發淳於長有罪,與紅陽侯王立相互勾結。淳於長被逮捕下獄處死,王立被貶回封國(詳情記載在《淳於長傳》中)。原曲陽侯王根推薦王莽代替自己,成帝認為王莽有忠心、正直,有節操,遂提拔王莽,從侍中騎都尉光祿大夫升任為大司馬(太尉)。

一年後,成帝駕崩(公元前7年),哀帝劉欣即位。太後下詔讓王莽回家休息,以避開哀帝的外戚。哀帝剛即位,要優待王莽,王莽沒有接受。還是上書,請求乞骸骨,回家休息。哀帝下詔說:“曲陽侯王根此前在位,為社稷獻策。侍中太仆安陽侯王舜在此前照顧太子家,教導朕,忠貞不二,對朕有舊恩。新都侯王莽為國家操勞,堅守正義,有能力幫助朕治理天下,太皇太後下詔,讓王莽回家休息,朕甚為痛惜。加封王根食邑二千戶,加封王舜食邑五百戶,加封王莽食邑三百五十戶,王莽享受特進待遇,每月初一、十五上朝。”又將紅陽侯王立召回京師居住。哀帝少年時就知道王氏家族在朝中專權,生活奢侈。心中對他們並沒有好感,因為剛即位,才給予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