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官區博向王莽諫言,說:“井田製雖然是古時聖王的做法,但已經廢棄很久。周代衰落之後,民眾拋棄井田製。秦國知道順應民心,可以獲得百姓擁護,因此取消井田製,重新製定阡陌製,百姓自由買賣土地,秦國最終統一天下,至今海內沒有人說這種做法不對。現在要違背民心,重新恢複千年前的,已經廢棄的井田製,即使堯舜再生,沒有上百年的探索,恐怕也難以行得通。現在天下初定,國內百姓剛歸附,最好不要貿然行事。”王莽知道民眾怨恨這種做法。又頒發詔書,王莽說:“那些占有王田,或者因為賞賜而得到土地的,可以進行買賣,不再按照違法論處。有私自買賣平民的人,暫且不以違法論處。”
在當初,五威將帥奉命出使,將句町王更改為侯,句町王邯怨恨,不再歸附新朝。王莽暗示牂柯郡大尹周歆誘騙句町王邯,而後殺了邯。邯的弟弟遂起兵斬殺周歆。在此前,王莽征發高句麗軍隊討伐匈奴人,高句麗人不願意出兵,郡中大尹強迫他們出兵,高句麗人紛紛逃竄,逃出塞外,有些則淪為盜寇。遼西郡大尹田譚追殺盜寇,很多人被殺。州郡將責任歸咎於高句麗侯騶。嚴尤上奏,說:“貉人犯法,沒有裹脅騶共同造反,假若騶有不軌之心,應該讓州郡加以安撫,以打消騶反叛的念頭。現在以大罪恐嚇他們,我擔心會因此而激起反叛,夫餘蠻夷也會趁機聯合。匈奴的問題還未解決,夫餘、穢貉又相繼造反,這些不能不引起警惕。”王莽不予理睬,穢貉遂起兵造反,王莽下詔將其剿滅。嚴尤將高句麗侯騶引誘來,將騶殺害,而後將騶的首級送往長安。王莽大喜過望,頒發詔書說:“在此前,予派遣猛將,實施懲罰,剿滅了匈奴單於囊知牙斯,將匈奴分為十二部落,或斷其右臂,或斬其左股,或刺其胸腹,或抽其肋骨。今年的懲罰放在東部,先從穢貉開刀。捕獲斬殺騶虜,平定東部,囊知牙斯很快也會滅亡,彈指間灰飛煙滅。這是天地群神宗廟社稷護佑的結果,是公卿、士大夫、百姓同心協力,將帥奮力拚殺的結果。予甚為嘉賞。將高句麗改為下句麗,布告天下,讓百姓知曉。”此後貉人更加肆意襲擾邊郡,東北的穢貊與西南夷造反愈演愈烈。
王莽誌得意滿,認為四夷已經不足掛慮,於是開始考慮複古的事情,頒發詔書說:“予懷念皇始祖考虞舜帝,予在文祖廟接受王位禪讓,在璿璣玉衡殿處理政務,而後祭祀上天,祭祀萬方神靈,遙祭名山大川,予祭拜群神,巡狩五嶽,會見四方諸侯,聽取意見,監察官員們的治理。予接受禪讓,繼位為真皇帝,到始建國五年,已經過去五年時間。陽九厄運已經過去,一百零六年一遇的災厄也已經渡過。木星在壽星區域,土星在明堂區域,太歲在癸酉,仁德星處於中宮。從卦象上看,觀卦、晉卦是這一年的主卦,用龜甲占卜,在今年二月建寅,予要到東部巡狩,要按照禮儀做出各種安排。”朝中公卿奏請,皇帝應該詔命有關官吏百姓,準備車馬,還有需用的布、帛、綿,又奏請在內地十二個郡國購買馬匹,征發絲帛四十五萬匹,運送到常(長)安來,不必等待籌備完畢,隨籌集隨運。抵達長安的物質達到一半以上,王莽又頒發詔書,說:“文母太後身體欠安,暫且停止轉輸。”
王莽始建國四年,王莽更改十一位公爵的封號,將“新”改為“心”,後來又將“心”改為“信”。
王莽始建國五年(公元13年)二月,文母皇太後駕崩,葬在渭陵,與元帝合葬,用一條溝隔開。王莽在長安為文母皇太後設立祠廟,新朝世代祭祀。元帝配享祭祀,元帝的神位在太後神位下麵。王莽為太後服喪三年。
大司馬孔永乞骸骨,請求退休,王莽賜予安車駟馬,在朝中享受特進待遇,參加朝會。同風侯逯並擔任大司馬。
在當時,長安的百姓聽說王莽要將國都遷往洛陽,不願意再修繕房屋宅邸,有的人家還拆了一些房子。王莽說:“玄龍石上刻的文辭說:‘帝王有德,定都洛陽。’符命已經講得很清楚,誰敢不服從!到了始建國八年,木星位於星紀宮,在洛陽定都。對常(長)安都城,要及時加以修繕,不要讓城池頹壞。敢有違犯者,報上名字,按照法律治罪。”
王莽始建國五年,烏孫國大、小昆彌派出使者前來長安貢獻。大昆彌是中國的外孫。前代昆彌娶的匈奴妻子生的兒子,是小昆彌,烏孫國人願意歸附小昆彌。王莽看到匈奴人屢次侵犯邊郡,就想收買烏孫國人心,於是派出使者,將小昆彌的位置安排在大昆彌座位上方。保成師友祭酒滿昌上奏章,彈劾安排昆彌座位的使者,說:“夷狄因為中國是禮義之邦,所以才屈從歸附中國。大昆彌,是烏孫國的國君,現在使者安排座位,卻將座位安排在烏孫國臣子下方,這樣做不是在團結夷狄。使者這樣做,犯大不敬罪!”王莽大怒,竟然免去滿昌的官職。
西域各國因為王莽不再施予恩信,焉耆國首先背叛,殺了西域都護但欽。
王莽始建國五年十一月,彗星在天空出現,一連出現二十幾日才消失。
王莽始建國五年,因為家中存有銅、炭,觸犯禁令的人很多,王莽不得不取消禁令。
接下來一年,王莽將紀元年號更改為天鳳。
王莽天鳳元年(公元14年)正月,大赦天下。
王莽說:“予將在二月建寅,舉行巡狩大禮,太官攜帶幹肉和其它食品,宮內宦官安排坐臥的行李帳篷,所經過地方,不要預先安排。予將要向東巡狩,要親自春耕,經過每個縣都要進行春耕,以勸誘百姓發展農業生產。予還要向南巡狩,予要親自下田插秧。在每個縣,予都要親自插秧鋤草,以勸導農民加強田間管理。予還要向西巡狩,予要親自下田收割。在每個縣,予都要到田間與農民一起收獲,以勸導農民將收獲的糧食顆粒歸倉。予還要向北巡狩,予要帶上農具,在每個縣予都要幫助收獲粟米,以勸導農民注意收藏。從北方完成巡狩大禮後,予要在中原洛陽建造國都。敢有喧嘩違抗法令者,按照軍法懲治。”朝中公卿大臣們上奏,說:“皇帝仁孝,在往年,文母太後身體欠安,皇帝親自伺候,而且是衣不解帶。現在太後駕崩,群臣哀悼,皇帝哀傷的心情還沒有恢複,飲食也在減少。又要在一年中,到全國四個方向巡狩,要經過萬裏跋涉,皇帝的身體要緊,不能僅帶上一些幹肉,這樣做恐怕難以保證身體健康。請暫且放下巡狩,等待服喪結束後,看身體情況再做出決定。臣等在下麵盡力安撫百姓,按照詔命處理各種政務。”王莽說:“公卿、州牧、各位大臣、諸侯、百官,你們願意盡心竭力,代表朝廷安撫百姓,以達到予施政的要求,予也采納你們的意見,大家共同努力吧!一定要做到言而有信。予的巡狩改在天鳳七年,木星在大梁宮,太歲在庚辰,予要再次舉行巡狩大禮。接下來一年,木星在實沈宮,太歲在辛巳,予還要到洛陽,在洛陽建都。”於是王莽派出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先行抵達洛陽,為建都選擇地址,勘察修建宗廟、社稷壇、祭祀天地的壇址。
王莽天鳳元年三月三十日,天上出現日食。王莽大赦天下。王莽賜予大司馬逯並策書,說:“天上太陽無光,戰爭不止,你要交還大司馬印綬,回到你的侯爵位置上。太傅平晏不再負責尚書事務,取消宮內侍從諸曹兼任的其它職務。任命利苗男爵苗訢為大司馬。”
王莽做了真皇帝後,心中常忌憚大臣,擔心他們會蓄謀奪權,朝中一旦有人奏言大臣有過失,王莽就會將上奏的人提拔重用。孔仁、趙博、費興等人,以敢於彈劾大臣,受到信任,王莽將他們安排在重要位置。朝中的公卿入宮,隨從的官吏有一定限製,太傅平晏的隨從超過限製,掖門的仆射嗬止,出言不遜,太傅府衙的戊曹士逮捕仆射。王莽知道後大怒,派執法官吏率領幾百名車兵、騎兵包圍太傅府,抓住戊曹士,當場斬殺。大司空屬下夜晚經過奉常亭,亭長嗬止,屬下向亭長報上官名,亭長當時喝醉了酒,說:“有什麼可以證明?”屬下氣急了,用馬鞭抽打亭長,亭長竟然將這位屬下斬殺,而後逃亡,郡縣追捕亭長。亭長家人上書,說明殺人原因,王莽說:“亭長奉公執法,不須追究責任。”大司空王邑隻好斥責屬下,而後認罪。國將哀章行為不端,王莽為哀章選了和叔,安置在哀章身邊,頒發敕文,王莽說:“你不但要保護國將哀章的妻兒老小,還要保護哀章在廣漢郡的親屬。”朝中公卿看不起哀章,哀章在朝中卻能夠飛揚跋扈。
王莽天鳳元年四月,出現霜凍,凍死莊稼和草木,海濱的情況更為嚴重。六月份,沙塵暴漫天刮來。七月份,大風吹倒樹木,北闕直城門上的屋瓦被吹落。發生雹災,落下的冰雹可以砸死牛羊。
王莽按照《周官》、《王製》中的記載,設置卒正、連率、大尹,職務相當於太守;設置屬令、屬長,職務相當於都尉。設置州牧、部監二十五人,他們在朝見皇帝時,享受與三公一樣的禮遇。職務屬於上大夫,每個人負責五個郡。公爵可以擔任州牧,侯爵可以擔任卒正,伯爵可以擔任連率,子爵可以擔任屬令,男爵可以擔任屬長,都是世襲爵位。沒有爵位的就是大尹。王莽將長安城郊區分為六鄉,每個鄉設置一個鄉率。將三輔分為六個尉郡,將河東郡、河內郡、弘農郡、河南郡、潁川郡、南陽郡更改為六隊郡,郡的官員為大夫,職務如同太守;還有屬正,職務如同郡都尉。將河南郡大尹的名稱更改為保忠信卿。為河南郡增加屬縣,達到三十個縣。又設置了六個郊州長,每個州一人,每人負責五個縣。還有其它官名,王莽隨意改動官職名稱。較大的郡,一分為五。縣以亭為名的,有三百六十個,以此來對應符命中的內容。又在邊郡設置境尉,以男爵充任。諸侯國中如果有閑置土地,就拿來作為賞賜官員使用。王莽頒發詔書說:“常(長)安作為西都,郊區有六鄉,屬下縣官叫六尉。義陽(洛陽)作為東都,郊區有六州,屬下縣官叫六隊。向都城交納粟米的郡,叫內郡,內郡以外的郡叫近郡。有險關要塞阻礙的郡叫邊郡。合起來一共是一百二十五個郡。在九州之內,有二千二百零三個縣。公爵的封國叫甸服,這是王畿的護城;封在侯服的諸侯,是王畿的依靠;封在采服、任服的諸侯,是王畿的支柱;封在賓服的諸侯,是王畿的屏障;封在揆文教,奮武衛的諸侯,是王畿的牆垣;封在九州以外的諸侯,是王畿的外藩,各以其方位稱呼,總括起來,就是萬國。”再以後,每年都有些改動,一個郡至少要更改五次名字,而後有些又恢複為原來的名字。官吏百姓難以記得住,每次王莽頒下詔書,要附帶原來這些地方曾經叫過的名字,再加以說明,比如,王莽說:“製詔書予陳留郡大尹、太尉:著令將益歲以南的土地劃歸新平郡。新平郡,就是原來的淮陽郡。將雍丘以東的土地劃歸陳定郡。陳定郡,就是原來的梁郡。將封丘以東的土地劃歸治亭郡。治亭郡,就是原來的東郡。將陳留郡以西劃歸祈隧郡。祈隧郡,就是原來的滎陽郡。陳留郡已經不再成為郡。大尹、太尉,都要到皇帝的行宮來報到。”王莽在新朝更改地名,就是這樣地任意而又隨性。
王莽又詔令,全國的小學,以戊子代替甲子,作為六十輪回的開始。將戊子作為男子行加冠禮的首日,婚喪嫁娶則將戊寅開頭的十天作為忌日。百姓大多數不願意改變舊的習俗,拒絕按照新的規定,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匈奴烏珠留單於囊知牙斯去世,弟弟鹹繼承單於位,號稱烏累單於,請求與新朝和親。王莽派出使者,用厚禮拉攏匈奴人,又欺騙烏累單於鹹,說他的兒子還活著,要將烏累單於的兒子登送回去,同時要求烏累單於鹹把叛將陳良、終帶等人交還朝廷。烏累單於將陳良等人綁縛,交給使者,而後用檻車押送至長安。王莽用火刑將陳良等人在長安城北活活燒死,還詔令官吏百姓前去觀看。
邊郡地區出現大饑荒,出現人相食的情況。諫議大夫如普在邊郡巡視駐軍,返回後報告:“軍隊駐紮在邊郡要塞地帶,士卒的生活很苦,邊郡沒有基本的生活設施。現在新單於請求和親,應該將邊郡的士卒減少一部分。”校尉韓威上奏諫言:“以新朝的軍威,吞滅胡虜,無異於一口吞掉一隻虱子。臣願意率領五千勇士,不需要帶太多的糧食,饑餐胡虜肉,渴飲胡虜血,在匈奴中橫行。”王莽很讚賞韓威的豪言壯語,拜韓威為將軍。但還是采納了如普的建議,將駐守邊郡的部隊撤回來。免去陳欽等十八人的職務,又撤消了四個邊鎮的都尉和他們率領的駐軍。來到長安的匈奴使者返回後,烏累若鞮單於知道自己留在新朝的兒子登,此前已經被王莽殺害,於是又調動大軍進攻邊郡,王莽隻得在邊郡再次安排駐軍、屯懇。邊郡的百姓大批地湧入內郡,成為流民,有些人靠給人家做奴婢活命,王莽又頒布詔命,官吏百姓敢收留邊郡民眾為奴婢的,殺頭示眾。
益州郡的蠻夷此時已經殺害郡大尹程隆,三麵邊郡的蠻夷先後造反。王莽派出平蠻將軍馮茂率軍鎮壓。
寧始將軍侯輔免官,講解《易經》的祭酒戴參擔任寧始將軍。
王莽天鳳二年(公元15年)二月,王莽在王路堂安排酒宴,朝中的公卿大夫全部出席,大家盡情歡宴。而後王莽大赦天下。
此時,在白日可以看見天上的星星。
大司馬苗訢被貶為司命,以延德侯陳茂來擔任大司馬。
有謠言流傳,說有一條黃龍在黃山宮中墜落而死,百姓奔走相告,前往觀看的人成千上萬。王莽心中厭惡,逮捕傳播謠言的人,詢問謠言的來曆,沒有找到散布謠言的人。
烏累若鞮單於鹹既然想要與新朝和親,就又請求王莽送回兒子登的屍體。王莽想派使者專程送回登的屍體,又擔心烏累單於鹹怨恨,而在匈奴殺害使者,於是將此前慫恿殺害烏累若鞮單於兒子的將軍陳欽,以其它罪名逮捕入獄。陳欽說:“這是要殺我來討好匈奴呀。”隨即自殺。王莽挑選能言善辯的儒生濟南人王鹹作為特使,五威將軍琅琊人伏黯等人作為武官,將登的屍體送回匈奴。同時敕令烏累單於鹹將前匈奴烏珠留單於囊知牙斯的墳墓挖開,用荊棘做成的鞭子抽打屍體。還詔令匈奴人離開塞下,回到大漠以北,責令匈奴烏累單於向新朝上繳一萬匹馬,三萬頭牛,十萬頭羊,還要將擄掠去的邊郡百姓送還新朝。王莽喜歡頒發一些不切實際的詔令。王鹹來到匈奴烏累單於的王庭,向烏累若鞮單於宣示王莽的威風、聖德,指責烏累單於忘恩背義,與烏累單於唇槍舌劍一番,烏累單於難以詰難,使者宣讀完王莽交待的使命,隨即返回。使者王鹹入塞不久,即病死,王莽封王鹹的兒子為伯爵,封伏黯等人為子爵。
王莽認為製度確定後,天下自然會太平安寧,於是開始精心研究地理,製作禮樂,從《六經》中尋找製定禮樂的根據。朝中的公卿早出晚歸,反複討論,一連幾年定不下來,無暇顧及冤獄訴訟這些關乎百姓切身利益的緊要事務,有些縣道長期沒有官員治理,連續幾年要由郡裏的太守來兼任,官府裏的貪贓枉法,日甚一日。中郎將、繡衣執法在郡國督察,仗著手中握有權力,肆意為非作歹,官員之間相互告發。王莽安排了十一個公爵屬下的官吏,分布在全國勸農稼穡,種植桑樹,按照節氣時令,頒布政令,監督製度的執行,路上官員的車輛來往不絕,冠蓋相望,這些派出去的朝廷官員,召見地方上的官員百姓,逮捕審案,郡裏、縣裏為此而賄賂公行,上下貪汙,搜刮財物,應該審理的案件被不法官吏顛倒黑白,為此而赴京告狀,守在闕門下申訴冤情的百姓絡繹不絕。王莽認為,自己在前朝壟斷朝中的權利,最終獲取天下,擔心臣下也會有人效法,於是將大權獨自包攬,有關官員對負責的政務,隻求免責,敷衍了事。主管中樞機要、國庫、錢糧的官員,全部由宦官來擔任,官員百姓密封上奏的書信,宦官要先行拆開來閱讀,宮中尚書卻不能及時地了解實情。王莽害怕臣下篡權,已經到了疑神疑鬼的程度。又喜歡更改製度,政令繁多,應該執行的政策,執行人須反複地詢問,才能夠搞得清楚,在具體執行中又前後矛盾,以至於連王莽本人也昏聵不清。王莽常常在宮中秉燭辦公,燈火通明,直至清晨,案牘上需要處理的公文堆積如山。尚書因此也拖延政務,或者隱瞞不報,遞上去等待批複的奏章,甚至長達幾年沒有下文,拘押在郡縣監獄中的犯人,碰上大赦令應該回家的,服役的衛兵因為無人交待,已經過去三年,囚犯還拘押在獄中,得不到釋放。糧食流通不暢,穀物騰貴,駐守在邊郡的士卒達二十幾萬人,啼饑號寒,具體負責的官員一籌莫展。五原郡、代郡的情況更為嚴重,以至於民眾起來造反,淪為盜賊,幾千人成群結夥,在周圍的郡縣流竄。王莽派出捕盜將軍孔仁率領軍隊,與郡縣中的駐軍聯合圍剿,過了一年多才將盜賊平息下去,邊郡此時已經是擄掠殆盡,殘破不堪。
邯鄲縣以北下起了暴雨,雨後濃霧彌漫,水得不到及時地排泄,深者達數丈,淹死數千人。
立國將軍孫建去世,王莽任命司命趙閎為立國將軍。寧始將軍戴參恢複原來的職務,南城將軍廉丹改任為寧始將軍。
王莽天鳳三年(公元16年)二月乙酉,發生地震,天上下起了大雨、大雪,崤山以東的情況更為嚴重,雪深達一丈,竹子、柏樹因為受災嚴重而枯死。大司空王邑上書,說:“臣在任上八年,工作成績不佳,司空職務形同虛設,現在又有地震發生。請求乞骸骨,退休回家。”王莽說:“地震分為地動、地震,地震者有害,地動者無害。《春秋》中也有地震的記載,《易經》坤辭中也有地動的記載,地動時,地麵開裂、合攏,萬物因此而產生。災異的出現,有各自的原因。天地出現震動,以顯示天威,以警戒予(朕)躬,公有什麼責任呢,現在要求乞骸骨,退休回家,你這樣做不是要讓予難堪嗎。派諸吏散騎司祿大衛修寧男爵傳達予的旨意。”
王莽天鳳三年五月,王莽又製定了官吏俸祿製度,王莽說:“予遭遇陽九厄運,一百零六年一遇的災難周期,國家財政困難,用度不足,人民騷動,從公卿以下官員,一個月的俸祿隻有二匹十緵(zōng)布,或者一匹絲帛。每當想起這些,予心中常會感覺悲涼。現在厄運、災難周期已經過去,國庫雖然還沒有充裕,也略有盈餘,從六月初一庚寅開始,按照製度發給官吏俸祿。”從朝中的四輔、公卿、士大夫,到普通官員,分為十五等。最低官員的俸祿,一年為六十六斛,按照級別遞增,最上等的到四輔,為一年一萬斛。王莽又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官吏需要天下的資財來供養。《周禮》中有膳食、珍饈美味一百二十種,現在諸侯的俸祿來源,都是享用封同、封國、封則;辟爵、任爵、附城(附庸)的俸祿來自於食邑;公、卿、大夫、元士的俸祿來自於采邑。多少不等,都有製度規定。一年的收成好,要向朝廷貢獻禮物,收成不好,要有所減少,與百姓同喜、同憂。每年向朝廷上繳計簿時,進行統計,如果當年的收成沒有遇到災害,太官貢獻的珍饈美味,按照規定,可以多享受一些;如果遇到荒年,按百分之十的比例遞減。東嶽太師和立國將軍負責東方的三州(豫州、徐州、青州)一部二十五個郡;南嶽太傅和前將軍負責南方的二州(揚州、荊州)一部二十五個郡;西嶽國師和寧始將軍負責西方的二州(梁州、雍州)一部二十五個郡;北嶽國將和衛將軍負責北方的二州(冀州、兗州)一部二十五個郡;大司馬負責納卿、言卿、仕卿、作卿、京尉、扶尉、兆隊、右隊、中部、左部到前部,共有十個郡;大司徒負責樂卿、典卿、宗卿、秩卿、翼尉、光尉、左隊、前隊、中部、右部,共有五個郡;大司空負責予卿、虞卿、龔卿、工卿、師尉、列尉、祈隊、後隊、中部還有後部,共有十個郡;以及六司,六卿,所屬的公爵,按照該地區的災害,按照一年的豐歉情況,按照百分之十的比例遞減俸祿。郎官、從官、京城的官吏俸祿,在京城的國庫中支取,以太官供應的膳食品質作為標準,加以增減調節。諸侯、辟爵、任爵、附城(附庸)、官吏要關注當地的災害,以及當地的糧食收成。隻有這樣,才能使得上下同心,才能促進農業發展,讓百姓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王莽製訂的製度如此繁瑣,以至於每年地方郡縣在上繳計簿時,很難保證有準確的統計,官吏也始終難以拿到製度規定的全額俸祿,於是官員之間更加肆無忌憚地賄賂公行,相互間收取財物,中飽私囊。
王莽天鳳三年五月戊辰日,長平館旁邊的涇水西岸出現崩塌,堵塞了涇河水向下流動,河堤最終決口,大水向北邊漫出。王莽派出大司空王邑前去巡查,回來後報告,朝中群臣向王莽敬酒祝賀,說這是《河圖》中所講的:“以土鎮水。”是匈奴將要滅亡的徵兆。王莽於是派出並州牧宋弘、遊擊都尉任萌率領軍隊進攻匈奴,大軍來到邊郡後,隨即駐留下來。
王莽天鳳三年七月辛酉,霸城門遭遇火災,這是民間所稱的青門。
王莽天鳳三年七月戊子是一個月中的最後一天,天上出現日食。王莽大赦天下。王莽又詔令朝中的公卿、大夫、諸侯、二千石官員舉薦四種品行優秀的人才(有德行、通政事、能言語、明文學)每一種人才舉薦一人。大司馬陳茂因為天上出現日食,遭到罷免,武建伯嚴尤擔任大司馬。
王莽天鳳三年十月戊辰,王路朱雀門無端地發出嗚響,晝夜不停,崔發等人上奏,說:“虞舜帝開啟四門,以打通四方的諫言。朱雀門鳴響,是在表明應當繼承先聖的製度,招徠四方士人。”王莽於是詔令群臣祝賀,舉薦的四種士人從朱雀門進入,來到朝廷回答策問。
平蠻將軍馮茂進攻句町,帶去的士卒有很多人患上疾病,為此而死去的士卒達十分之七;地方官府收取賦斂,達到百姓家中財產的十分之五;益州因此而民生凋敝,戰事久拖不決。王莽將馮茂調回,逮捕下獄,此後死在獄中。王莽又派出寧始將軍廉丹和庸州牧史熊進攻句町,頗有斬獲,大軍征剿取得初步勝利。王莽又想召回廉丹、史熊,廉丹、史熊要求增加軍隊和物資,決心將蠻夷徹底剿滅後,再奉詔班師。王莽同意增加賦斂,就都(廣漢郡)的大尹馮英不肯增加百姓的賦斂,上奏朝廷,說:“自從越嶲郡遂久縣的仇牛蠻夷、同亭郡(牂柯郡)的邪豆蠻夷反叛以來,前後經曆十幾年,郡縣征剿一直沒有停止過。此前任命馮茂率領軍隊征剿,可謂是不擇手段,也采取了一些權宜措施。在僰道以南,那裏的山高溝險,馮茂將蠻夷驅趕至荒無人煙的地方,化費了上億計的軍費,官兵因為瘴氣患病而死的,達十分之七。現在廉丹和史熊擔心按期不能完成征剿任務,強行向各郡縣征調兵源、錢穀,為此而搜刮百姓手中的財物,強取豪奪達到百姓家產的十分之四,梁州因此而破敗,戰事仍遲遲不能結束。奏請朝廷將大軍撤回,讓留守的軍隊就地屯田,而後以鼓勵獎賞的政策,招降叛亂的蠻夷。”王莽讀了奏書後大怒,免去馮英的職務。又過了一段時間,王莽感覺到奏書中還有些合理成分,於是說:“馮英的話也無可厚非。”又任命馮英為長沙郡連帥。
與翟義一起謀反的同黨王孫慶被抓獲,王莽派出太醫、藥師和屠夫將王孫慶解剖,將王孫慶屍體的五髒六腑詳細測量,用竹枝貫通血管、脈絡,通過這些來了解人體構造,以及脈理、血管的走向,說這樣做可以了解治病的原理。
王莽天鳳三年,王莽派出大使五威將軍王駿、西域都護李崇率領戊己校尉統轄的屯田軍隊出使西域,西域各國來到郊外歡迎使節,貢獻禮物。西域國家因為此前殺害了西域都護但欽,王駿要借機報仇,遂安排突襲這些西域國王,王莽命令佐帥何封、戊己校尉郭欽率領軍隊分路出擊。焉耆國詐降,在半路上伏擊王駿等人,王駿等人遭到伏擊後被殺。郭欽、何封隨後趕到,將焉耆國留下來的老弱婦孺斬殺殆盡,而後從車師國撤軍入塞。王莽任命郭欽為鎮外將軍,封郭欽為剿胡子爵,封何封為集胡男爵。從此後,西域與內地斷絕聯係。